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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訓同樣沒料到會與他撞個正著,不過僅僅愣了一瞬,便迅速恢復了慣常的桀驁神情,下頜揚起,擺出一副「你待如何?」的囂張架勢。

挑釁的目光短暫交匯,楊行簡當即敗下陣來,以袖掩面,佯裝什麼都沒瞧見,轉頭快步離開。

韋訓知道這傢伙回屋就要往幽州寫信告狀,只是自己滿腹心事,根本沒心思理會。

趁著寶珠尚在酣睡,韋訓打出一桶冰冷井水,匆匆洗漱完畢,又去馬廄里看了一眼牲口,再奔回自己房間,揪起睡夢中的十三郎,督促師弟修煉早課。

忙完一圈兒後,他又悄悄折返寶珠的房間,躡手躡足爬回原位,重新躺好,佯裝成從未離開過的模樣。

等到寶珠悠悠轉醒,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迷迷瞪瞪往身旁一掃,只見韋訓裹著被子,睜著兩隻烏青的眼圈,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寶珠一時有些恍惚,呆呆地回神,恍然想起他為何會睡在自己身邊。瞧這張飽受蹂躪的臉,不像有好轉的跡象。

她心有不甘,追問道:「怎麼,難道沒有效果?!」

韋訓搖搖頭,如遭瘟的貓般,病懨懨地嚶了一聲:「我胸口難受得緊。」

寶珠連忙扒拉開被子,耳朵貼在他胸口凝神細聽,那胸腔裡面好像關著一匹脫韁野馬,心跳急促狂亂,聽起來快要力竭倒斃了。

寶珠大失所望,心底甚至閃過一瞬對自己「鳳凰胎」血脈的懷疑。她來不及梳頭,急急忙忙披上外衣,噔噔噔跑出去請青陽道人。

周青陽趁拂曉時風純露淨,潛心煉精化氣,以結內丹。剛進入物我兩忘之境,莫名其妙被拉出來出診。踏入門內,只見小崽子奄奄一息倒在床上,偏生死活不肯伸出手來。

她多年行醫,直覺其中有詐。但醫者仁心,仍伸臂探入被筒,試圖摸他手腕脈息。剛一伸手,就被一隻冰涼的爪子暗中扣住了脈門。

韋訓捂在被中,眼珠子狡黠一轉,眨了眨眼:「求師伯可憐。」

周青陽神色一僵,隨即勾起冷笑,低聲問:「你想要什麼醫囑?」

寶珠在門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診治完畢出來,迎上去問道:「怎麼更嚴重了?」

周青陽心底暗罵韋訓鬼胎難產,面上不動聲色,隨口胡謅:「他一身毛病,三病四痛,五勞七傷,如今衰退既至,眾病蜂起。再這般縱情恣欲,無異於雪上加霜,乃取死之道。你憐惜些,別再折騰病貓子了。」

寶珠聞言一愣,隱約領會了她的意思,不禁有些愧疚。

「那醫囑呢?」

周青陽敷衍了事地回答:「多喝點熱水吧。」

第205章

寶珠提心弔膽,以為韋訓會像上次寒疾爆發那樣,人事不省地昏迷許多天。然而這回有周青陽在,施針之後喝了幾碗熱湯,他又沒事人一樣爬起來活蹦亂跳了。

同樣的醫囑,療效卻與邱任施術判若雲泥,這讓寶珠對青陽道人的醫術更為嘆服。

雖然韋訓表示立刻就能出發,但旅途勞苦,寶珠仍不放心,決定在旅店逗留一天觀察。況且下一站是昭義鎮,穿越邊境要應對哨兵盤問,同行的每個成員口述都得互相吻合,要認真準備。

與不受中央控制的河朔三鎮不同,昭義是唐廷遏制河朔的防禦藩鎮。二者立場不同,導致邊境如同兩國之間一般森嚴,往來旅客的身份都要受到逐一勘驗才能放行。

周青陽的公驗是一張頒布於五十年前的道士度牒,黃麻紙破爛不堪,若不是粘在絹帛上固定,已碎成片了。

哨兵對此十分困惑,只是見這女冠身似鶴形,白髮如雪,本著尊佛敬道的心思,猶豫了一番還是放行了。

一路行來,關卡檢查愈加嚴格。幸而有楊芳歇的身份,寶珠才得以渡過難關。豈料七八日後,一行人走到邢州地界,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昭義鎮與北鄰成德鎮半年前交惡,兩軍對峙,局勢緊張,大批旅客滯留在邢州,進退不得。

據楊行簡打聽到的消息,原本關卡封鎖還沒那麼嚴苛。可兩個月前,有個武藝高強的黑衣女人強行闖關,傷了十幾個哨兵,疑似成德鎮敵軍斥候。自此之後,除非長官特批,縱是老弱婦孺也不能通融,守衛堪稱密不透風。

楊行簡雖持有官員告身,可是一來此地遠離京城,王化不及;二來他的上司身份特殊,幽州與成德關係敏感,戰時反而會遇阻攔。

一行人被困在兩鎮邊界中丘縣城內,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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