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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劇情完整度上判斷,這故事不可能是街頭俳優現編的,應該是當下的流行劇目。就算當場把他倆打一頓,也止不住別人傳唱。

寶珠氣得眼冒金星,卻又無處發泄,怒沖沖疾步跑回旅店房間中。三個人急忙跟在她身後。寶珠將門板狠狠甩上,緊接著屋裡便傳來摔杯砸床的泄憤聲響。

十三郎道:「這戲太離譜了,怎麼能硬編出一個人跟九娘湊作對呢?她人都埋了,這不是欺負死人沒法說話嗎?」

楊行簡壓低聲音,囁嚅道:「壞就壞在這韓公子並非全然虛構,而是有原型的……」

師兄弟倆詫異地望向他,楊行簡瞧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心裡清楚這局面靠自己擺不平,只得實話實說:

「公主十五歲那年,宮中確有議婚一事。男方是戶部尚書韓仞家的幼子韓筠,筠字上竹下均,就是竹子的別稱。聖人偶然聽聞有這麼個才俊,有意召進宮相看,他爹韓仞愣是不肯接話,這事就沒成。」

師兄弟倆都吃了一驚,十三郎憤憤不平地嚷道:「這家人是眼瞎了還是心瞎了,世上還有比九娘更好的娘子嗎?」

楊行簡苦笑道:「昌黎韓氏世家名門,自然不會無緣無故抗拒與皇室聯姻。只因當時不利於韶王的流言愈演愈烈,父子之間離心離德。他們兄妹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說公主仍備受恩寵,將來的事就說不準了。韓老頭精明得很,咬緊牙關長跪不起。因他不識抬舉,沒過多久,聖人尋了個由頭把韓仞貶到鳳翔去了。」

十三郎瞪大眼睛:「被貶也不願意跟公主聯姻?!」

「被貶不過是個人仕途的起落,倘若被捲入立嗣的腥風血雨之中,那就是關乎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了。要知道,古來因尚公主而牽連駙馬全家的事,不止發生過一兩回。」

楊行簡嘆道:「公主出事那會兒已經年滿十七,按理說早該訂下婚約了。奈何韓家不應,其他世家子弟紛紛效仿,辭疾不應。只因失去母親庇佑,兄長失勢,終身大事就這麼耽擱下來了。雖然公主本沒打算出降,不過身為金枝玉葉,被人拒婚,終究失了顏面。她向來心高氣傲,此事是一塊解不開的疙瘩。不幸罹難,身後還被優伶胡亂編排,想想都能把人氣煞。」

韋訓總結:「所以她跟這個姓韓的竹竿根本沒見過面。」

楊行簡強調說:「那是當然!天家貴主,宮禁森嚴,豈是阿貓阿狗都能見得到的。」

說到這裡,他腦海中不由得閃過那天清晨撞破韋訓從公主房中出來的場景,心中懊惱不已,卻又不能表露出來,好生尷尬。

韋訓師兄弟身為草莽,哪裡懂得朝堂上這些彎彎繞繞,只覺得竟然會有人拒絕寶珠,著實不可思議。

三個人站在門口面面相覷,突然間,房門猛地被拉開,寶珠鬢髮散亂,鼻頭紅紅的,惡聲惡氣地說:「你們都進來!」

三人進得房中,她強行壓抑著怒氣,條理清晰分析:「我五月中旬下葬,距今不到半年光景。僅靠民間傳唱,這些細節不該傳得那麼快那麼遠,必定有人蓄意搬弄是非。你們出去細細打聽,這齣戲究竟何時傳到昭義,劇情又是怎麼編成這般模樣!」

楊行簡和十三郎領命出去了,韋訓留下來陪著她。他先跟店家索要了一把笤帚,把滿地瓷片掃乾淨。

「宵小之輩,就像麻雀嘰嘰喳喳,你是鳳凰,是鴻鵠,不用理會它們叫囂。」

當著韋訓,寶珠沒有顧忌,淚汪汪地痛斥:「倘若我此生能在史書中留下隻言片語,名字是沒有的,也未必有半句話記載文才武功。可史官必會強調『世家辭疾不應』『費財勞民逾制厚葬』。最後在信口雌黃的野史筆記里,當陌生人的配角。」

韋訓掏出布帕,為她擦臉揩鼻子,說道:「我沒看過什麼史書。不過,那不是記載死人事跡的書嗎?聽人說『蓋棺論定』,我把你的棺材板掀了,你活生生站在這兒,故事還沒有結束呢。」

寶珠一怔,心中反覆咀嚼著這句話,洶湧的淚水漸漸緩了下來。

中丘一隅之地,楊行簡沒費多少力氣,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打探得一清二楚。

正如寶珠所料,這齣《錯金枝》並不是從長安傳來的,撰寫初稿的是邢州本地人。這名熱衷於記錄軼事的儒生將新作與同好共賞,一來二去就傳開了。百姓最喜歡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傳奇故事,此書集齊了各種吸睛要素,立刻被民間藝人吸納改編,傳播開來。

至於靈感與素材來源,是中丘縣衙門的一個外來蒼頭。說來也巧,原來戲中錯失良緣的倒霉世家子韓筠,目前就帶軍駐紮在中丘城內。

作者有話說:

參軍戲是一種流行於唐代的滑稽戲,表演形式是兩人進行滑稽對話,很像後世的對口相聲,後來發成多人演出,有複雜的故事情節。參軍戲對後世各種雜劇戲曲都有影響,有人認為這是相聲藝術的起源之一。鑑於沒有原始文本留存,我就按照相聲模式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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