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頁(1 / 2)

寶珠站了起來,面如寒霜,字字擲地有聲:「王師,乃天子之軍;天下,乃李唐所有。你是李家的臣子,我萬壽公主李寶珠的命令,難道比不上區區藩鎮節帥?」

韓筠急得跪了下來:「公主,我這便立刻前去邢州,請求盧帥正式下令,待拿到魚符,即刻出兵為公主雪恥!」

寶珠不屑地冷笑,片刻後,輕聲道:「你信誓旦旦『能死於公主之手,得償所願』的承諾,原來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既不想冒險,也不打算付諸行動。姓韓的,這是你們第二次拒絕我了。對於公卿世家而言,最失敗的不是站錯隊,而是畏首畏尾,不敢站隊。」

看到韓筠的反應,寶珠心裡透亮,知道對方不可能答應借兵了。求援行動宣告失敗,她失望至極,轉身便走。

韓筠在她身後叫道:「若我爭取不到正式軍令,則率家中蒼頭三十人,前往成德為公主赴死!」

「三十人。」寶珠腳步一頓,回頭道:「那你死的時候離我遠點兒,莫讓優伶戲子再憑空捏造我的緋聞謠言。」

她直接將累垮的疲馬們丟在中丘,從縣衙牽了新坐騎,再度奔回石邑秘密駐地。一日兩夜馬不停蹄,跟著她的親兵都累得雙腿發軟,站立不住。

於凝華去的地方更近,抵達得也更早。看到於夫人臉上愧疚的神情,寶珠知道她那邊的回覆同樣不樂觀。

「妾身慚愧。梁什濟聲稱要看到昭義或是幽州出兵,才肯行動。」

寶珠低聲說了句:「夫人辛苦了。」

她回到靜室,緩緩坐到床邊,望著韋訓安靜的遺體,淚水奪眶而出。成德叛將與昭義軍都冷眼旁觀,等待有可趁之機時才肯出手。

「趨炎附勢,患得患失,是常人本性,怨不得任何人。這世上如你這般輕生死、重然諾,其言必信,其行必果的人才是罕有的。」

她垂淚自語:「我自幼以平陽昭公主為偶像,當年她在關中聚兵七萬時,高祖才剛剛在晉陽起兵反隋。彼時她還不是公主,只是個父兄、丈夫都不在身邊的普通富戶娘子。我以傳承她們的血統為榮,卻並不具備她們統御號召的非凡才能。」

淚眼模糊中,她瞧見床邊用石頭墊著一塊破門板,上面放著幾頁紙,依稀是佛經。

十三郎聽聞公主從昭義回來了,趕忙進屋來瞧她。見她連日長途奔襲,沒有帷帽,面龐雙手都曬黑了。十三郎垂下眼睛,默默收起紙頁,低聲說:「閒著沒事,我跟楊主簿借了筆墨,想為師兄抄經祈福,他的命太苦了。」

寶珠也想為他抄上兩頁,可此刻身心俱疲,難以為繼,只得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棺材旁,再次翻身倒了進去。

屋裡只剩下她、十三郎與韋訓。寶珠輾轉反側許久,始終睡不著,她開口說:「就像從長安出發的時候,還是只有我們三個。」

十三郎輕輕嘆了口氣:「沒想到,我們一起走了那麼遠。」

寶珠仰面朝天,喃喃低語:「陳師古生前喜歡睡在棺中,果然有些道理。事死如事生,待生若待亡。躺在棺木里,四面有遮擋,讓人覺得安全。看不到周遭雜物,心也不會亂。」

被活埋那次,她沒有知覺。如今切身體會這種感受,棺中視線受限,兩側如壁。她想起一行人途經井陘關,抬頭看天的視角,竟與此刻如此相似。

「還記得我們在山谷里玩回音遊戲嗎?大家都朝著山谷呼喊願望,唯獨韋訓沒有參與。如今,再也無從知曉他的心愿是什麼了。」

十三郎低聲勸道:「師兄很高興能在最後與你結識,我……我也是。我們都希望你能平安抵達幽州,與親人團聚,這是當時答應護送你的初衷。有些事人力所不能及,你別再執著於復仇了。」

寶珠緩緩合上眼。這一路與他結伴同行所見所聞,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逐一浮現。山遙水遠,音容宛在。

一切到此為止了嗎?人力所不能及,就要屈從於絕望命運?

貪生惡死,乃常人天性;然煌煌史書,向來由非常人書寫。

俄而,寶珠睜開充血的雙瞳,眼神堅毅無比:「棺材蓋還沒有封上,我的故事,還遠沒有結束!」

作者有話說:

自李隆基通過政變登基後,對兒孫防備到了頂尖,蓋十王宅、百孫院把繼承人全部圈養起來,不許結交外臣。唐中後期的宗室一沒有外放執政經驗,二完全沒接觸過民生,更別說具備軍事才能。統治者短見薄識,跟大唐的沒落很有關係

因為皇帝防備兒子篡位,加上母親用心托舉培養,沒有繼承權的寶珠反而鑽了空子,得到了儲君應有的教育。

第217章

袁少伯輕手輕腳走到無紙的窗欞前,悄悄往靜室內望了一眼,公主仍臥於棺中酣睡。

於禮,此舉實屬不恭。可眼下他的憂慮遠遠超越了禮節。經歷過囚禁與酷刑折磨的人,神志失常是常有的事。再者,他更擔心這位金枝玉葉不堪連續的挫折侮辱,自尋短見。公主是韶王的精神支柱,更是他大業不可或缺的繼承人,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都要平安護送她回去。

最新小说: 回收金手指,從六零開始 大人,我真的會破案 安太歲 瘋山鎖春 穿越者反殺指南 開局就送金手指,知青下鄉贏麻了 在荒野戀綜撩了男配[穿書] 替嫁太子妃 大唐辟珠記 被獻給暴君後我作天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