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頁(1 / 2)

寶珠一驚,猛地坐直身子:「還有人活著?!那人是誰,看到了什麼?!」

李元瑛道:「她名叫常蘭芳,在掖庭擔任供燈女工。因為年輕時在宮外當過多年接生穩婆,后妃生產時總會被叫去幫忙。她的姓名不在蓬萊殿宮人帳簿上,也不在女醫檔案中,這大概是她倖免於難的原因之一。

其二:在阿娘過世後一個月,常蘭芳的兒子牛秀在義武鎮幕府謀得奏記一職。常氏年滿六十,牛秀懇求放母親出宮,以便兒女贍養盡孝。宮裡本就鼓勵孝道,又嫌老嫗干不動重活,很快便准了。

當時大清洗剛拉開帷幕,常蘭芳提前出宮,意外得以活命,一無所知歡歡喜喜跟著出息的兒子赴任去了。」

寶珠喃喃道:「她是穩婆,當日必定近距離接觸過阿娘。你是怎麼查到這個證人的?」

李元瑛道:「我翻遍所有檔案,母親難產過世,沒有人得到賞賜。但在元憶出生前,有一個皇子、兩名公主活產,賞賜財帛的記錄上都有常蘭芳的名字。我推測此人很可能參與過接生,去信一問,果然如此。我立刻派人將她接到宮中,詳細詢問。」

寶珠心臟咚咚亂跳,她清楚兄長的行事風格,如果常蘭芳的證詞沒有什麼出入,李元瑛是不會這麼鄭重叫她過來的。

她顫聲問:「常氏說了什麼?」

「逆產。陣痛足足持續了八個時辰,胎兒足先露,常氏說這對產婦和新生兒來說都很危險。她和另外幾名經驗豐富的女醫商量後,冒險將腳推了回去,調整胎位後重新再產。這一回是頭先冒出來,屬於正常情況,嬰兒活著出生了。

常氏解釋說,產子只是分娩的第一步,後面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步驟。產婦要將包裹嬰兒的胞衣排出來,才算是真正結束分娩。胞衣連通腹中臟器的大血脈,通過臍帶與嬰兒相連,如果不能及時將這東西娩出,產婦就會血崩。我當時看到的那截血淋淋的腸子,就是臍帶。」

寶珠迷茫地望著兄長,而李元瑛露出了同樣的表情。顯然,這些事已經超出了兩兄妹的知識範圍,恍若天書。

「然後呢?」

「經過漫長的陣痛和逆產,母親已經累得精疲力竭,無力娩出胞衣。女醫只能先將臍帶剪斷,不斷揉按她的腹部,還使用了艾灸,但都沒有奏效,胞衣始終無法脫落。阿娘血流盈盆,漸漸意識模糊,答非所問,那個男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進入了產房。」

寶珠急問:「她看見先帝傾倒止血藥了嗎?!」

李元瑛搖了搖頭:「常氏沒注意,她只是遺憾地說,到了那地步,吃仙丹都沒用了。直到娘血盡咽氣時,臍帶仍垂在腿邊,胞衣始終未出。」

從另一個角度聽到當日事故的敘述,寶珠心如刀絞,哽咽著追問:「此人的話有幾分可信?」

李元瑛道:「我另外派人去找民間穩婆來問詢,十七個人的答案毫無二致。胞衣不下,產婦一旦血崩,就算大羅金仙來也止不住。十死無生,沒有倖存的例外。」

寶珠眼眶裡蓄滿淚水:「所以、所以那碗止血藥……她吃或不吃,結局都是一樣……」

李元瑛眼眶泛紅,嗓音沙啞:「如果想徹底查明真相,就得打開她的梓宮,讓仵作……那胞衣應該還留在她體內……」

「不!不!不!」寶珠崩潰地大叫起來,「誰都不許碰她的遺體!我不准!」

蓬萊殿中迴蕩著她絕望的咆哮聲,這是貴妃生前起居之處,也是她亡故的地方,兄妹二人對坐飲泣。

寶珠已經明白了。生產是婦人房中私密之事,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清楚其中的步驟和兇險。她兄妹二人如此,先帝也是如此。區別只是,那個男人因為心中有鬼不斷掩藏罪證,而李元瑛被記憶所困,一遍又一遍不斷拷問事實。

先帝倒掉了止血藥,以為自己親手殺害了妻子,聽說宮中鬼魂出沒,由此心生恐懼,終日惶惶。倘若那一日他老老實實將湯藥餵她服下,母親依然會因血崩而香消玉殞,但那就是自然死亡,而非兇殺。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厚葬亡妻,抱著新生兒懷念她,而不是懼怕厲鬼復仇,以至於行為失常。

「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倒掉那碗藥?是衝動?是預謀?」

李元瑛控制情緒,儘量平靜地向妹妹解釋:「那男人登基後,一切重大決策,都有阿娘在背後運籌謀畫。她做得很乾淨,即便是封賞外戚,也只把最不成器的親戚擺在明面上,你從未聽過娘干政的傳言。

她是頂尖的舞者,也是優秀的政客。藏身在賢德后妃的名號後,為我鋪路。那時候,李承元已被娘趕下儲位,等到腹中胎兒誕生,她正式獲得皇后封號,助我登上太子之位如順水推舟,一切全都按照她的計劃順利進行。

但先帝的疑心病終於爆發了。他聽到質疑我血統的傳言,自覺二十年來一直在妻子的掌控之下,又愛又恨,又敬又怕。

最新小说: 回收金手指,從六零開始 大人,我真的會破案 安太歲 瘋山鎖春 穿越者反殺指南 開局就送金手指,知青下鄉贏麻了 在荒野戀綜撩了男配[穿書] 替嫁太子妃 大唐辟珠記 被獻給暴君後我作天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