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無事發生,面色如常,一撩衣袍坐在原先的位置。
季明敘目光掠過她左耳,挑眉:「三公主好身手。」
阿命閉目養神道:「你還真是招人恨,出門上街都有人刺殺。」
季明敘嗤笑一聲:「三公主又何嘗不是,就是不知此次和親,你要嫁給誰了。」
一個是南魏皇帝的看門狗,一個是北元的棄子,兩人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兒去。
女人並未吭聲,涼薄的眼看得季明敘心驚。
季明敘眸子閃了閃,大掌摩挲著腰間的一處布料,方才是她用膝蓋抵過的地方。
。
未時中,日頭愈發火辣。
明月閣處於朱雀大街的中心,樓高九層,樓身達四十九丈,樓峰可從京城任意一處進行觀瞻,是達官貴人望景佳址之一。
黑檀木馬車上掛著紅繩鈴鐺。
一陣清風吹過,鈴鐺輕響,明月閣前眾人尋聲看去,馬車上正走下一位青衣女子。
女子氣勢如利劍藏鋒,雙眸碎玉,氣息冷冽,如黑夜中瘋長的寂松。
眾人心思各異,猜想著這是哪家的權貴,怎的此前從未見過。
女人濃密的長髮異於南魏的流行髮髻,全都編成或細碎或整齊的辮子,有的別於腦後,有的隨意放在胸前。
她青色的袍子隨風擺動,一隻手正讓季明敘扶著下了馬車。
「淵實——」
焦灼的氣氛被一聲清朗打破,韓文宇也不管周遭視線,小跑著到了阿命和季明敘跟前,笑著作揖。
「三公主自北元遠道而來,小生這廂有禮了。」
阿命隨意「嗯」了一句。
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聲。
「這是那個和親的公主?」
「看這模樣,不像和親,像是來殺人的。」
「早就聽說北元民風剽悍,卻沒想到,這公主也......」
阿命耳力極佳,一隻還未進入視野範圍內的冷箭都能被她察覺,更何況這些明目張胆的私語聲。
她收回扣在季明敘掌心裡的手,後者卻用力攥了一下,沒松。
「幹什麼?」
她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
韓文宇適時捧場,「這可不多見,咱們游在百花叢,片葉不沾身的季大公子,這是開了竅了?」
季明敘冷冷瞪他一眼:「不會說話就滾。」
韓文宇「嘖嘖嘖」幾聲,搖頭晃腦,負手嘆氣道:「唉,兒大不中留啊。」
阿命眸光掠在韓文宇面上,逼得後者霎時收聲。
韓文宇識相地閉嘴,待她身影遠去,忍不住嘀咕道:「她看我那個眼神,就跟看屍體一樣。」
季明敘倚在馬車上,一打搖扇,嗤笑:「甭說你,昨日那禮部尚書家的二公子都差點被她用箭射死。」
韓文宇咂咂嘴,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
明月閣樓前人群散開,達官小姐們目光追隨著阿命的方向,紛紛跟了上去。
韓文宇確定無人觀察這邊,直接對季明敘道:「聽說你昨日還和她有口角,怎的今天就纏在一塊兒了?」
醉春樓前那一句「懦夫」,竟然沒讓季明敘跳腳。
男人靠著馬車,聞言掀起眼皮子道:「你也知道是誰讓我看著她。」
先挑起爭端,再藉機示好,無疑是與一個陌生人建立關係的最快方法。
皇帝怕是也沒想到,他行事如此粗暴。
「嘖,還以為你真的對她有興趣,」韓文宇看好戲道,「那她呢,會不會迷失在你的美貌中?」
季明敘眸光一冷,轉移話題:「你爹什麼情況,把你安排到柳州去當一個九品芝麻官?」
韓文宇面色瞬間如吃了苦瓜:「別提了,我xx做夢都沒想到,唉,不說了不說了,越說我越難受。」
兩人肩並肩進了明月閣。
。
明月閣分九層,慶願長公主一擲千金,包下了一到三層。
明月閣的樓層中間是鏤空的,是以上下樓的賓客可以互相回音。
舞。姬們會踩著自樓層頂部放下的天梯翩翩起舞,如同飛天神女一般,場面奢華,宛如世外之境。
「這是李大人吧,聽聞您今年剛剛升遷,在下是禮部的......」
「王夫人——好久不見了,哎呀,對對對,這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
剛入明月閣,香粉味撲面而來,一樓大殿中央琴師和樂手已經吹奏靡。靡之音,炎熱的夏日裡,這樓內卻像是冰窖一樣,極其舒適。
阿命正欲負手上樓,卻被人叫住。
「三公主——」
一群華衣錦服的小姐們拎著帕子,扶著頭頂的步搖,轉瞬就將她圍住。
她們看起來很喜歡阿命。
韓文宇站在不遠處,見狀詫異道:「你家這位公主倒真是受人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