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超傑和馬國安面面相覷,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孟泰乃地方三司的最高長官之一,雖有李嘯林和鄒宇等人提供證詞證實其受賄,但因沒有實際的物證,阿命等人也一直沒有動作。
氣氛沉默下來。
撫州的冬日湧起一股潮寒,但比起京城也算溫暖如春,三人照舊坐在驛站一樓的廳內飲茶。
關於柴翁擊鼓的流言甚囂塵上,縱使街面上不見人,卻也總能聽到聲響,賭坊甚至趁著這時候開了賭注,如今押柴翁能鳴冤的大有人在。
田超傑看著街巷內叫賣的貨郎行人,不由得感嘆道:「不知畢節地方如何,聽說苗亂過後,百姓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許多魏民都被作亂的苗兵擄去折磨而死。」
馬國安向來多思多感,當下抬起衣袖抹了抹眼淚,嘆民生之多艱。
門外的天空忽有黑影在高處盤旋,阿命吹了個口哨,前者立時俯衝至半空,雙翅撲騰著,隨後穩穩停在她的臂膀,阿命摸了摸它的頭,餵了些鷹食。
田超傑在一旁看了半晌,忍不住道:「大人豢養的寵物著實威風,這鷹兒又是個通人性的,想來和大人相伴經年,情義深沉。」
阿命眸光微動,似是想起什麼,半晌後才說:「當初我在北元的軍營撿到它,從那之後它就一直跟著我。」
馬國安好奇阿命在北元時的經歷,卻委實沒那個膽子去問。
田超傑倒是對她的事跡略有耳聞,知她前往北元一是和親,二是北元內亂,但具體細節,他也不清楚。
「年關之後再去屍檢司問問,他們只敢拖延,但不會不給結果,你二人這兩日提防著孟泰。我去獄中審審范享貴。」
阿命看了眼烏雲遍布的陰沉天空,也沒什麼心情同二人在這兒小坐。
澈根不適應江南的冬潮,她這幾日也很少帶它出屋。
「去新水胡同歇著吧。」
她用北元語安撫著澈根,後者聞言再次飛走了。
阿命起身上樓,打算去補補覺。
她雖精力旺盛,但也不是鐵打的筋骨,一連奔波數月,每次休息都是忙裡偷閒,如今北元年關將至,她總算能得個空歇息。
田超傑和馬國安敬畏地看著她上樓,不敢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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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九江濕冷的陰雨天,京城冬雪如鵝毛飛花,寒意凜然,街面上攤販日漸稀少,不少百姓皆是凍得手足生瘡,貴人們全都窩在金窟里不願出屋。
是日,皇帝恩准四方朝臣提前放假。
沒等晌午,雪還嘩啦啦飄著,宣王便冒雪去了忠義侯府。
忠義侯聽聞,立時叫人煮火烹茶,親自去前堂接見。
「承蒙太子殿下顧念,老臣那不孝孫還睡著呢。」
宣王前兩日被正式授封為太子,是以忠義侯這般稱呼倒也無錯。
吳江寧聞言擺擺手,謙遜道:「侯爺說笑,本宮今日放年節,到府上只是尋淵實說說話罷了。」
忠義侯自從南魏事變,季明敘的父親自刎一事發生後,就有意無意地淡出朝廷,他清楚吳江寧和季明敘的關係如何,當下又客套幾句便回了後院。
臨進院子前,老人腳步一頓,讓管家去催催季明敘。
「趕緊的,叫他起來,哪有讓人家太子殿下等著他的。」
他皺眉呵斥,管家聞聲,立時抬步要去。
不料,假山轉角處傳來男人的聲音。
「爺,我起了。」
季青山眼神向假山處一瞥,就看見一身青衣的青年人不緊不慢往這邊走。
季青山盯著自家孫子半晌,嘆了口氣:「瞅瞅你這筋骨都軟了。」
季明敘無動於衷,懶洋洋:「爺,您也不看看現下什麼光景,著什麼急,您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季青山沒說話,抬步回到自己的院落。
季明敘站在原地,看著老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轉道前堂。
寂安在一旁通秉道:「近幾日朝堂放年節,皇上封月大人為九江巡撫的聖旨應是臨近九江。」
季明敘捻了捻手中的佛串,思量道:「看來她回京的日子還要再往後推遲,只怕長公主要坐不住。」
寂安點頭:「如您所料,近日淮安府門客出入頻繁,咱們的人得了不少消息,其中就有不少是關於九江當地。」
眼見著要抬步入前廳,季明敘適時止聲,抬手掀起帘子,不出意外看見一身華府的吳江寧正在烤火。
手心烤的通紅,整個人在發呆,表情透著股死灰。
季明敘下意識皺皺眉:「做什麼呢這是?那火都快撲到你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