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不是命不好,嬴寒山想。
第二天晌午她撞見了個熟人,那天在城門口放她進去的那個老守城官也病了。他狀況還好,只是腳步有些蹣跚,老守城官堅決地揮退了要上來攙扶他的其他人,挪到鍋邊上坐下,等著嬴寒山處理完躺在地上的重病患。
「守官?」明黃色的眼睛抬起來,對上他的視線。老人被盯得一個激靈,才認出來眼前這位神醫是誰。
「你是那入城的女郎?你妹妹……?」
不在。嬴寒山簡短地回答了一句,又低頭繼續忙碌。到她第二次抬起頭來用煮過的布條給人包紮時,才發覺那老守城官還愣愣地看著自己,眼角泛紅。
「……不在了?」
啊,不在。嬴寒山怔了幾秒猛然意識到什麼:「不是人在!人在!」
人在客舍里歇著呢!
好說歹說了半晌守城官才弄明白嬴鴉鴉還在好好地喘氣,「不在」就是字面意思的「不在」。嬴寒山替他抽走身上的死氣,老人活動活動手腕,臉上的表情鬆弛了下來。
「原本想著這一把老骨頭啊,是要撂在灶台里燒火了。沒想到還能起身再過些時日,多虧,多虧……」
他露出一點笑來,那笑又很快湮沒在面上的褶皺里。老人扶著身邊支醫帳的樁子站起身,看著嬴寒山的臉,眼光慢慢垂落下去。
「不能說多虧啊。」他喃喃著。
「這城裡是多虧你們姊妹兩個進了城才看到點活頭,但放你們進了城,是把你們囿在了這遍地疫病的地方,老漢有什麼臉說多虧呢。」
嬴寒山搖頭:「也無妨,您當初不是為了讓我們治病才放我們進來,如今也就不用為我們現在的處境愧疚。說句不好聽的……」
她用手指點著桌面:「我們能從崇山峻岭里來,就能從這淡河城牆上走,誰也攔不住我們。」
凡人攔不住修士的步伐,她留下,只因為她想留下。
又有新的士兵被抬了過來,橫七豎八地躺在醫帳前。嬴寒山俯身拍拍最近那個士兵布滿紫斑的臉,從他臉上冒出的死氣蛞蝓見了鹽一樣躲開她的手。
奇也怪哉。她自言自語。又是一個小隊?
「是,這是北城門那邊的。」老人說。
北城門?
「早前是南城門,也是一個小隊一個小隊地躺下,有時候晚上回營還好好的,第二天就沒一個人能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