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說著看孩子呢這人怎麼問起年齡來了?嬴寒山一時沒反應過來,腦迴路被卡在了半道上。嬴鴉鴉幾歲?她不知道,這孩子是她撿來的,因為失憶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幾歲。但哪有親姐不知道妹妹年齡的,嬴寒山默了一陣,照著她的臉編出個年齡來。
「十二。」她說。
裴紀堂微微頷首:「還好。某在書房內設屏風,請把她安置在屏風的另一側吧。」
卡住的腦迴路嘎嘣一聲解鎖,她意識到他在為難什麼。
「我們終南以南的人不講這些事,」嬴寒山很誠懇地擺擺手,「我都敢大半夜翻老闆你書房的牆了,讓你看著鴉鴉問題不大。」
裴紀堂沒說話,裴紀堂委婉地用眼神打出一行「咱不提這茬行不行」。在誠懇和委婉的目光里兩人相顧無言,她開始往回找補:「要不然老闆咱倆拜個把子也行,你就當鴉鴉是你侄女了。」
「……」
「不行嗎?」
「輩分錯了。」
兩個大人覺得挺行,一個孩子覺得不成。
嬴鴉鴉燒了一天多,嘴唇上燒起一層黃蠟似的皮。死氣在她露出的手臂和頸上淤成一個一個紫色的斑塊,嬴寒山伸手拽線頭一樣把它們拽出來,她的呼吸就稍微一些。
她燒退下來時能清醒一會,燒上來就又蒙昧起來,身邊一刻也離不開人。裴紀堂叫人設了榻在書房裡,一道屏風剛好把屋子一分為二。嬴寒山用毯子裹起嬴鴉鴉想把她送去,小姑娘卻在這時候清醒過來開始撲騰。
「不怕啊,不怕。阿姊在呢,你先去書房歇一陣子……縣衙這些天不太平。」
她在毯子裡簌簌地搖頭,不說話,只是掙扎著想從嬴寒山懷裡掙脫出去。三掙扎兩掙扎掙扎得又咳起來,險些一口氣上不來背過氣去。
等到被送到書房她又安靜下來,不說話,不鬧騰,只是用手遮著臉裝睡或許是折騰累了真睡了。嬴寒山匆匆去處理城裡剩下的庶務,只剩他們兩個隔著一扇屏風相對。
燃起的香向上升起裊裊的煙氣,屋裡只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
「抱歉。」裴紀堂突然開口,斟酌著詞句。屏風那邊沒有回應,不知道嬴鴉鴉是睡是醒。他兀自說下去,仿佛不是在對一個孩子道歉。
「本不該如此唐突地做這個決定,但實在是恐怕意外發生,不得已出此下策。」
「某父母早逝,無所拘束,人情世故上總是多有紕漏。現在回想起來,大概是初見之時未曾留意,冒犯到了你。讓你厭惡,是某的過錯。」
「若是有什麼需要,喚某即可,某在屏風這頭遞過去,不會與你打照面……總之,養病要緊。」
那邊有輕微的輾轉聲,一會又安靜下來。裴紀堂說完後就低下頭去開始翻看公文,半晌聽到屏風對面有些喑啞的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