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跑了一夜,天快明時才停下。這裡已經到了淡河邊陲,但周圍還沒有能落腳的客舍。車夫放馬去吃草休憩,也為兩人取來乾糧。
當熹微的晨光照上草野時,嬴寒山突然明白了萇濯所說的「骨光」是什麼東西。
在赤色的土地里混雜著無數細小的碎片,有大的能看出可疑的輪廓,而更多只是殘片而已,它們均勻地填充在土壤之中,在月下反射出蒙蒙如霧的光。
隨著白日升起,這光越來越盛,然後驟然失滅。太陽平等地照亮一切,白骨的光輝消失了。
萇濯從馬車上下來,伶仃地站在高草中。淡河紅土,土壤並不肥,這裡的草卻長得有人膝高。遠遠看過去他好像一隻灰色的水禽,一隻傷了翅膀的鸛,在淺水中徘徊。
那隻鸛鶴開始鳴叫。
仿佛是腳下的土地傳來了漫長而夾雜著泣音的呼吸,低沉的,斷續的樂聲從他的方向傳過來,又很快被風稀釋,在茫茫原野上散開。
青年人雙手捧著一枚陶塤,對著正在逐漸熄滅下去的光在吹奏不知名的曲子。嬴寒山走過去他就收起陶塤,對她稍稍低頭。
「淡河去歲大疫,我有所聞。」他說。
是啊,是你原先的老闆搞出來的。嬴寒山想,但這話顯然不適合在這時候說,滿地白骨寂靜,塤聲還未散去。
「能給我看看那隻塤嗎?」於是嬴寒山有些生硬地岔開話題,萇濯把它遞給她。
那是一隻沒有任何花紋,燒制也並不精細的黑陶塤,握在手裡像是一隻小小的罐子。嬴寒山謹慎地把它在手裡翻了個面,然後遞還給他:「這是你父母留下……?」
「不是,只是在淡河城內買的。」
他有些慘然地笑了:「我未能收斂先父的屍骨,家中的一切也已經盡數不存。」
話題又一次被聊死。嬴寒山聽到有電流音順著她的耳廓爬過去。「不必試著和他說話了,」系統說,「宿主看不出來嗎,站在那裡的只是個支著身骨沒有躺下去的死人而已。」
「那也比和你鬥嘴好些。」
車夫在遠處喊兩人,詢問兩位貴人何時可以再啟程,嬴寒山舉手招呼了一聲,並著萇濯向馬車的方向走去。
在他們逐漸遠離那片已經不再發光的骨茬時,她身邊的青年突然開口。
「閣下救我,我無以為報。」
「此番出使兇險,若是陷於危局,閣下盡可用我,不必顧惜。」
第33章 木於口中
踞崖關比烏什要南不少, 西不少,但有種北方關隘重鎮的味道。
它像是一座鋼鐵巨獸張開的口腔,大喇喇向所有人展示著它堅硬的, 鋒銳的牙齒。=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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