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到寅時才滅,第二天一白天府里都是忙忙碌碌拾掇灑掃的人,倒沒什麼人看管著他倆了。到午間有侍女找上門來,說是夫人請昨夜的恩人前去一敘。
雖然被火燒了一遭,又撞見刺客,但這位夫人完全沒受到驚嚇。她穿一身藏青連珠對鳥的裙服,戴的壓襟是瑪瑙松石和什麼動物的牙。
昨夜用的彎刀就收在鞘里擱在手邊,鏤花的皮子刀鞘,像一彎被刻得很精美的月亮。
「臣嬴寒山拜見夫人。」
她露出一點微笑來,伸出手,嬴寒山看到她手腕上也纏著木患子的一百零八子。第五爭那串大概是母親賜給他的吧。
「來吧,到這裡來。不要再行禮了。」
青簪夫人仔細地打量著她,點點頭:「昨晚隔著火光看得不清,只隱約覺得你是女子,果然是這樣。你是從淡河來的使節?」
「是,夫人。」
「你就像是一隻鷙鳥在馬群里,所以一定不是府中原本就有的人。」她示意嬴寒山坐下,和她寒暄了幾句,「你昨夜救了我,我今天是謝你。踞崖關足夠原來的客人歇息,你在這裡多住一段日子,好嗎?我聽說阿爭與你們的盟約定下了,令你的副使把消息帶回去吧。」
嬴寒山聽到系統細碎的聲音:「你看,懷柔的來了。」
「我的副使不願單獨離去,如果可以,請夫人勸說殿下讓我們儘快啟程吧。」
那位夫人稍微垂了垂眼睛,她垂下眼睛的樣子很像是西南那些佛窟里犍陀羅風格的佛像,細長的眼線,漂亮的面骨。
「何其亂世,」她說,「昨晚你那樣英勇果決,現在說話也從容不迫,未來定然是一位豪傑。但刺棘叢中只養野兔,不養狼群,你不必把自己束縛在那么小的地方。」
「你看,圖沒窮匕就現了。」系統繼續逗哏。
「我的主公在淡河,如果我拋棄淡河,我就是背主之人。即使我留在這裡,殿下也不會信任我吧。因為背叛這件事,有一就有二。」
「昔日天下未定的時候,謀士們在諸侯見奔走,腰上掛著數個國家的相印,沒有人說他們是背主之人。」
嬴寒山嚴肅地點點頭。
「我不是謀士,是主公的獵犬。」
給老闆當狗有什麼不對的?
「沒什麼不對的,但你真沒出息。」系統言,「你是,殺生道,女修!一個月半斛米,你就給人家,當狗!」
她很想和系統論證一下二十一世紀一個月沒有半斛米都得給公司當牛做馬,但在青簪夫人面前她只能先暫時保持沉默。
青簪夫人睜開眼睛,輕輕點點頭:「我也料到了,所以不再勸你。」
「昨夜的事情,是我們欠了你一個人情。不論他日你與你主公如何,你都是我們家的恩人。雖然沉州一分為二,但爭兒畢竟據有大半,來日如果遇到棘手的事情,盡可以來尋。」
「這是你與我們之間的情誼,與你的主公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