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嘆了口氣, 向上一抬斗笠。
「不是,雖然第五爭人是挺憨的, 但好歹也是你前東家吧,剛離職就黑前東家他是不是沒給你N+1啊。」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一會。
嬴寒山咳嗽一聲伸手掀開斗笠,那張眉眼鋒利,並不十分美的面孔被日光照亮。
即使隔得這麼遠,她仍舊聽到對面的船上傳來騷動。
淡河仙人的名號已經從沉州傳到了臧州,船上的那人甚至稱呼她一聲天師,但當她摘下兜帽時,她還是聽到他們的驚呼。
是個女的?
侯定的目光游移了一陣,從嬴寒山的肩膀移動到她背後,仿佛要找出第二個存在在這裡的人。
暨麟英仍不為所動,只是注視著這個站在河風裡的女人。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嬴寒山朗聲回答,「都是帶兵的人,糊弄誰呢。」
「既然淡河不過是長在他人身上的皮毛這樣羸弱的東西,那麼今天它不毀滅,明日也會毀滅。閣下是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天師,何必屈就於這樣一個地方?」
我有移山填海之能?她問系統。
您沒有完全是因為您的實踐充滿創意而且效率極低。系統語調平直地回答。
嬴寒山笑起來,逐漸笑得高聲,笑得整個艦隊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你說得不錯!」她說,「淡河是沒有士兵,沒有高牆銳矛,也沒有野心勃勃雄主的地方。或許有一天這個地方會消失吧!」
「但是,你聽好因為我樂意!」
因為我進門時那守城的老人為我開了城門,因為我行醫時賣湯餅的娘子記得我沒吃早餐,因為我沒個世家子樣子的窮酸老闆給我米五斛,錢千枚,絹半匹,因為這滿街的人喊我一聲先生!
我就是樂意待在這!
水龍珠從她的袖口升起,十里江河隨著它的轉動而奔湧起來,身披蓑衣的女人站在風浪里,與鐵索相連的浩蕩艦隊對峙。
「來吧,」她說,「在下淡河縣令門客嬴寒山。」
「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
風浪驟起,被翻攪得渾濁的河水向著艦隊涌去,船與船之間的鐵索被拉扯得錚錚作響。
水流組成的凶獸在咆哮,在一次次撲上舢板摔成白色的碎末,膽怯者已經緊緊縮在桅杆邊,最老練的水兵也變了臉色。
只有那個年過耳順的老將還屹立在風浪中,與小舟上的那個人對視。
他不信。
他不相信眼前的這個術士真有翻江之能,他不相信她能讓一河的水倒灌,掀翻這支被鐵鏈聯繫在一起的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