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眼她沒認出這人來,他穿了平平無奇一身灰衣,看著有點像小沙彌的袈裟。
走得很近她才意識到這是那天宴會上的伎人,也是大半夜敲她房門的那個漂亮男人。
他急急地碎步向嬴寒山走過來,離她大概五六步遠時腳步一遲,側首向左右望了望才靠近輕聲:「貴人,可記得奴嗎?」
嘶……記得是記得,但怎麼就不太想記得呢。
他看嬴寒山,半晌沒得到接話,突然深吸一口氣,撲地一聲就給她跪下了。
「貴人!」他顫聲說,「有人慾害貴人,此地不可久留啊!」
滿池子的魚兒被他這一跪嚇得隊伍炸開,紛紛游向池邊,嬴寒山沒給他磕一個的時間,立刻伸手把他拽起來:「害我?」
「是,韓縣令在這寺院偏殿暗藏刀兵,欲要加害貴人。貴人看這四周沒有一個僧眾,縱然是大香客來此也不應該如此冷清!貴人曾經救奴,故而奴冒死前來稟告貴人。」
他說得很急,眼角上也帶了一層薄紅:「貴人,切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大雄寶殿後有一處藏經閣,能從那裡繞出去,貴人且隨我走吧。」
這麼說著,那年輕的伎人踉蹌兩步站直,退向橋頭又回過頭來看嬴寒山。後者沒有動,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好啊。」他聽到她的聲音,那聲音稍稍有些冷。
這個年輕伎人說的藏經閣,正藏在大雄寶殿後的幾棵榕樹里,興許是平時不對外開放,門窗上都有淺淺的灰。
他氣喘吁吁地搬開擋門的雜物,示意嬴寒山跟上自己,嬴寒山跨過門檻,隨意地問:「多謝你,我竟不知道韓縣令對我有殺心……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奴收拾樂器室從縣令廊外過,聽縣令與城外幾家密謀,要殺淡河使自立。唬得奴換了衣服跑出來,趁著僧眾都在前門迎接時溜進來,正好就遇到了貴人……」
那個伎人站定了,回頭對她莞爾一笑,日光穿過木窗在空氣中形成一道光路,正好照亮他嘴角些微的顫抖。
下一秒,他突然抓住了嬴寒山的衣袖。
殺生道的反應速度與常人相比是貓蛇與鼠,嬴寒山一卷衣袖蹬踏而起,甩開他的手。
頭頂轟然作響,一尊龐然大物從梁頂墜下,她飛身躲過這叩下來的東西,峨眉刺自袖中而出。
墜下來的是一口大鐘,剛好落在她剛剛站的位置。隨著大鐘落地一聲響徹四壁的嗡鳴,十幾個短衣蒙面的漢子從榕樹後閃出來。
他們涌到門口,下意識後退兩步,眼前那個本應該被扣在鐘下的人毫髮無傷,反而是引她來的餌一條胳膊一條腿被砸在鐘下,正哀慘地叫著。
嬴寒山攥住飛轉的峨眉刺,刃尖朝向來者。
「我就不問了,」她說,「你們應該都想殺我。」
在三秒之間,這些手拿刀槍的武士意識到,他們可能犯了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