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過來了,他看到對方身上重騎營的甲冑,第五爭很想問一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但在話出口之前他就拔出了刀對方是提刀而來。
在黑暗中揮刀如同切開油脂,夜色自有其厚重,第五爭縱身揮刀,罡風斬破雨幕,溫熱的血混雜著冰冷的雨潑濺在他臉上。
飛起的頭顱墜入泥水,又很快被其他人補上。在這夜色中狼群正圍殺獅子,第五爭吐掉嘴裡的血沫,對著周遭怒吼。
「爾等安敢叛我?!」
為什麼?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他不曾苛待過他的重騎營,他像是愛護最趁手的兵器一樣愛護他們,可黑暗中的這些人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盯著他,那神色比夜雨更刺骨。
沒有人告訴他他是一位不世的武者,但他不是一位君王,好統帥,甚至也算不上一位好將領。
或許沒有今夜的炸營重騎營不會反,他們只會繼續忍耐,然後和疲憊的馬一起死在路上。
但炸營了,前路未知後有強敵,死亡的陰影終於讓人瘋狂起來。反他娘的不幹了!有人在吼,反正他這個王侯將相的種也沒把我們當人!
陷入癲狂的士兵們在呼救,在撕咬,在哭喊,仍舊冷靜的軍官們抽出了刀。
一些人被斬斷,另一些人把刀劍刺進了第五爭的身體,這頭大獸蠻橫地撕開了一條血路,跌跌撞撞逃入雨中。
他可能要死了。
太荒唐了。
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巨大怪物正在向他踱步,第五爭並不感到疼痛,他只覺得有些冷,當他伸手去確認自己的腹部傷口時,他摸到了些滑膩的東西。第五爭想了很久那是什麼,然後意識到如果自己想明白了就會死。
雨聲變得小了,有幾秒鐘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變得很小,小得足夠放在一隻晃晃悠悠的搖籃里。
母親坐在搖籃前用手肘晃著它。
她看著窗外,並不看他,口中倒是斷斷續續哼著哄孩子的歌。那首歌怎麼唱得來著?他記不清楚,他其實不太會說天孤話。
母親不願意教他。
當第五爭的思維又一次聚集起來時,他意識到身邊好像有個人。
那個人半跪著正在檢查他的傷口試圖把他的內臟塞回去。啊。第五爭短促地發出一個音節,那個人的手停下了。
「殿下,是我。」
那是那個姓嬴的女將的聲音。
真稀奇啊,她怎麼會在這裡?她孤身一人,連馬匹都沒帶?她來做什麼?踞崖關出事了嗎?第五爭沒力氣問那麼多話了,他只是努力地看著她,看著黑暗中的那一團影子。
「阿母呢?」他問。
「青簪夫人在踞崖關,她讓我帶殿下回去。」嬴寒山說,「發生什麼了?」
「炸營。」第五爭喘了一口氣,他的自尊讓他說不出來他被人背叛,他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囑託想做,但時間畢竟是不夠了。
「保護阿母,」他的聲音變得很輕,「踞崖關里的人,陳……我不能回去,他們,不傷心,不要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