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懷疑嬴寒山的能力,即使是無聊的閒談中士兵也對她保持著敬意。
他們只能談些別的事情,談近幾日還不錯的伙食,不知道為什麼飯里總隱隱有些肉的香氣。也有人說那不像是尋常肉,倒像是下水的腥味,不過不管是什麼,他們還沒有挑剔到嫌飯腥的地步。
而萇濯剛剛從倉中出來。
美人蹙眉的樣子是很好看的,頗有點西子捧心的神韻。但如果美人把臉扎在手心裡一遍嗅一遍皺眉,這樣子就從西子捧心變成金鼻白毛老鼠精了。
嬴寒山掀開將軍帳的簾,走到萇濯身後。他抬起頭不聞,但手還保持著捧著什麼的動作。
有一小撮灰積在他手心裡,顆粒比尋常香灰粗一點。嬴寒山從他手中沾了一指頭,在指腹搓開:「怎麼了?」
「行軍路上不好保存,太潮了,」萇濯說,「雖然已經囑咐他們好好存放,但肝粉還是有不少結塊了。我已經叫人把結塊的用鍋子重新烤過,但不長久,至多再放十天。」
「十天就足夠了,」嬴寒山拍了拍手,「七天就夠,讓各營計算好量,七天必須吃完,不能提前也不能拖後。」
盛在萇濯手裡的這一小撮,是動物肝臟製成的粉末。
不拘是什麼動物但魚肝油脂太大了,不行。從雪災結束到開拔,城中臨時多了一項稅,所有被宰殺的牲畜都必須上交肝臟。
之前被募集的流民以及在雪災中欠了徭役的家庭都忙碌起來,忙著把鮮肝烤熟,焙乾,磨成細細的粉末交給官府備用。
制肝粉這個想法是嬴寒山起頭,萇濯完善的。
起因是嬴寒山突然發覺了一件事情,她手下新來的這些士兵幾乎百分之百都是夜盲症患者,即使把範圍擴大到整個淡河軍,夜盲症覆蓋率也達到了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白鱗軍里的白門人們倒是根本沒有這種毛病,他們甚至能在黑暗中開弓瞄準。
嬴寒山問了問才知道,因為白門人吃魚,當飯吃。在不行軍的情況下就算窮到當褲子,就算不吃主食也不吃其他的東西,他們也會盡力讓飯桌上有魚。
而有魚保證了維生素A的攝入。
古代打仗有特別多掣肘的事情,夜盲絕對是其中之一。貴族們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營養充足,但士兵大多數是平民,碳水攝入充足就很不易,不要說去補充維生素了。
有夜盲的軍隊夜戰戰鬥力很差,搞夜襲基本上就是瞎子衝過去打瞎子。
夜盲症又很好治,保持維生素攝入五到七天基本上就可以痊癒。最快捷高效的方式就是吃肝,但行軍途中帶一連串的肝不現實。
「用火烤乾,研細如炒麵,可以久存。」萇濯說,「我幼年時,先父就是這樣餵養我的。」
好主意,脫水肝臟容易保存,粉末好分配也好吸收,就是拿干肝餵小孩這件事聽著還挺驚悚,不知道萇先生是個什麼育兒思路……
「也不僅僅是肝,」萇濯說,「剛剛脫殼的雞仔,鵪鶉,禽鳥的肉,先父都焙乾之後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