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群人沒有一個逃走。
他們安靜地,像是一群鬼魂一樣靜靜佇立,絲毫不畏懼迫近的馬蹄聲和照亮人面孔的刀光。當這群人馬終於要撞上他們時,最前排的人俯下身去,驟然從身後的板車抽出了刀。
那刀極長,刃極寬,夜色中一道白練般旋出銀光。最前排騎士來不及勒住的馬直直撞上刀鋒。咔嚓,比掰斷柴火更清脆,滾熱的馬血噴濺在土地上,前排騎兵們驚呼著摔下馬,他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那群「流民」掀開身上的布披,他們乾脆利落地向地上補刀,然後迅速退向中央的板車後。原來剛剛他們行走緩慢不是因為沒有力氣,他們是在拖著一連串足夠當鹿角用的板車行走。
跟在後面的騎兵摔倒在前面人的屍體上,撞在板車上被後面的刀扎個對穿,空氣因為血的溫度而溫暖起來,還勉強保持著穩定的士兵開始混亂。
這支騎兵的長官終於意識到他們遇到了一個陷阱,他們根本沒有做好來戰鬥的準備。這不應該只是一群手無寸鐵,只會哀求告饒的流民嗎?他們可以從容地殺掉裡面沒有價值的那部分,仔細挑選一下有沒有姿容尚可的年輕女人,有沒有還能役使的勞力。可現在羊群驟然露出了爪子,他們才絕望地發現被獵殺的是自己。
「撤!撤!」那騎兵隊長倉皇地喊,「他們沒有馬匹,他們追不上來!」
而仿佛是在嘲笑他可悲的幻想一樣,有無數馬蹄聲從兩邊的黑暗中響起來。鐵甲倒映著火把的光輝,一面燕字旗在黑暗中招展開來,燕字營口袋一樣扎紮實實地圍住了這群還沒來得及潰逃的人馬,把他們擠成一團。
殺!
長□□出,最外圈的倒霉鬼不管是人還是馬都頃刻間被紮成了篩子,戰馬的嘶鳴和人的慘叫交雜在一起,血液向後噴濺到倖存者的身上。包圍圈外慢慢地讓出了一條路,身披鎧甲的趙一石從旗幟下走出。
「爾等放下兵刃,下馬投降,猶可留一條性命!」他說,「如若不然,便與方才受戮者同!」
黑暗緩緩地流動,逐漸不再洶湧,在漫長的沉默里,有一聲兵器墜地的聲音突兀響起,隨即兩聲,三聲……
噹啷,噹啷,噹啷。
「好,你們之中誰人是長官,出來。」
……
外出搜索那隊流民的人馬似乎走得太久了,站在城牆上那花鬍子的都尉感到輕微的不安。騎兵是很貴重的,要不是確定這件事能速戰速決,又毫無危險,他不會讓那一小隊騎兵出去搜索。
為什麼……這麼久了,還不回來呢?
這樣想著,遠處忽然有馬蹄聲迫近,隱隱約約能看到是剛剛出城那隊人的鎧甲。他們走得不太快,以至於燈火沒能照亮他們的身形。
「可是巡城軍回來了?」站在城牆上的士兵問。
沉默,一小陣沉默之後,他們聽到剛剛那個騎兵隊長有點含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