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從山上下來時,有個臧州來的老道想拿所有淡河人作祭,我殺了他,之後有人想攻打淡河城,我又殺了他。我從不後悔殺這些人,因為這些人不是出於走投無路,而是出於自己的欲望想要更多人做他們的犧牲。我殺死他們,救下不該死的人。如果剛剛我確實被你們殺了,那麼這些人會成百上千地死。」
「這不是陰涼或肥沃土壤,我身上所承擔的是這些人的生命。即使這樣,你還覺得我應該死嗎?」
周政安靜地思考了一會,點點頭:「你存在的話,以後會死更多人。」
「我不存在的話,這些人連出生都不會出生。」
嬴寒山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拎起他拖出門去,她現在已經非常清楚這人就是一邏輯環環相扣根本修正不了的程序,她也不打算在這裡和他無意義地辯經。
……當然,她也不打算放了他。
涅葉烈三城已經被打下來,駐紮和辦公地點就選在了最中心的葉城,有關押價值的俘虜也關在葉城。嬴寒山保持著周政身上的以血化生,把他安置在了一個單獨的牢房。
她需要知道這群人殺她的真正理由,周政的邏輯是一條直線,他只能告訴她「因為她是魔修,所以她必須去死」,但嬴寒山不相信一整個修仙界都是這種機械式的思考模式,一群人做出的決策一定有更複雜更微妙的背後邏輯,她要找一個能稍微多說一點的人。
……而能不能找到這個人,就看修仙界這些人到底有沒有人有良心了。
當以血化生的等級提升到三時,血液就獲得了暫時不在人體仍能發揮作用的能力,她可以用自己的血液作為接觸器布置法陣,感應是否有人踏入陣中。直到這時候嬴寒山才意識到,一開始她從山上下來時系統告訴她的話不完全是對的。
血淵宗不是不會咒術、法陣或者治癒,只是不能通過外物來達成效果。所有血淵宗修士都像是一個巨大的媒介,通過殺戮,血液或者別的什麼相近的東西將外物和自己聯繫,從而施展能力。
她現在以血化生只有三,如果繼續下去,它應該還能做到更多。
嬴寒山在周政身邊布置了法陣如果畫個圓也算法陣的話,安排好守衛,又託付烏觀鷺每天三次去點卯詢問周政是否還在牢里。她是目前手頭事情最少的書官,這種瑣碎又沒太大意義的事情只能先交給她。
她沒對烏觀鷺說起牢里那個人並不是凡人,烏觀鷺也沒多問這人到底為什麼關押方式這麼奇怪,只是每天拖著醫官去牢里點卯三次,確定這人沒走,這人沒死,這人應該是沒生病。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不過隨她吧。
到周政被丟進牢里的第十日,嬴寒山感到一陣微妙的觸動。
有什麼凡人之外的東西靠近了那個圈子,並在那裡停留了一段時間。雖然脫離身軀十日的血液已經不太靈光,嬴寒山還是能察覺到那個停留的人修為遠在她之上。
釣魚要是細線釣著大魚那就沒辦法了,只能斷線棄鉤。但那人只是在圈外徘徊了幾步,就自顧自地離開了。
怪事,這是哪路神仙?
她叫人去確認周政是否還在,得到的答案是他還在屋裡,還能應聲,不是個傀儡或者假人。嬴寒山點點頭,屏退了周邊的人,她大概有數這是怎麼回事了。
而日光,就在她令所有人離開她視線的一瞬間開始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