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身上的金銀已經全部沒有了,玉帶鉤也被人拽斷,看起來就像是一群貪婪的兵或匪劫掠了他們。萇濯用夾子夾開其中一個人的衣袖,在已經浮滿斑點的皮膚上發現了一點什麼。
「……你們看。」他退後兩步,對身後說。
我們不看。其他文吏保持著數米遠的距離一臉敬謝不敏。
嬴寒山就是這時候來的。
她走路沒聲,走得很近都沒人發覺,只看到一干人縮頭鵪鶉一樣擠在一起,一副又想看又不敢靠近的樣子。幹什麼呢?嬴寒山湊近一個往前傾的角度最大的文吏,對著他後腦勺輕聲問。
……然後那人嗷地一聲尖叫著跳起來,差點撞到嬴寒山下巴。
現在她看清了,萇濯在翻看屍體,而這夥人一看到她就紛紛露出「你看看你看看你不上去攔著軍師都是你的錯現在將軍來了怎麼解釋」「怎麼成了我的錯了將軍我們攔了軍師不聽」的表情。她沒管他們,從人群中擠開一條縫過去了。
萇濯一抬頭看到她,立刻就要把臉上的布摘給她,嬴寒山擺擺手。
「我還好,習慣這種味了。」她說,「發現什麼了?」
有僕役跑過來給嬴寒山遞上醋布,萇濯掀開衣袖,給她看屍體上的痕跡。
他的手腕上有暗色的帶狀瘀痕。
「我不懂仵作,」萇濯說,「但家母久病,我稍微懂一點醫術。這個,像是捆束久了造成的瘀痕。」
「他們被捆過?」
萇濯點頭,在僕役遞過來的水裡洗乾淨了手,又低頭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沾髒,儘管嬴寒山覺得沒什麼不妥,他還是稍微和她拉開一點距離,引著她走了出來。
「我在想,」他掐著手指,像在算卦,但更可能是在算數,「不是林孖殺了他們,那屍體是怎麼被無聲無息地更換的?是有人把屍體用車裝載來,然後替換掉了賊寇的屍體?」
「那這麼多屍體不可能只有幾輛馬車裝,肯定會有更多運送屍體的車輛被目擊,地上也會留下血跡。」
但沒有這種東西。沒有人看到運屍車,也沒人看到路上的血。
所以驟然有什麼照亮了嬴寒山的腦內。
所以那些車一開始就在那裡,那些人當時也很可能不是屍體。
她對上萇濯的眼睛,後者輕輕點頭:「馬車早就藏在林中,林孖殺了那群流寇或是扮作流寇的死士離開之後,他們把馬車挪到那個位置上,殺死早就被控制起來的世家子和僕役,換掉屍體。這樣屍體是新鮮的,死的時間與林孖殺死賊寇的時間吻合。屍體上還按照掙扎的可能性做出了刀傷,只可惜刀傷有一點瑕疵,再加上手腕上的瘀痕,整件事情還是有破綻。」
他掐指的動作一頓,萇濯抬起眼睛:「那些世家子是什麼時候從家中離開的,他們的家人有說過嗎?」
嬴寒山遠遠瞥了一眼人群。「是林副將出行前一日午間!當夜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