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難道不知道,張敖也是沒有反心的嗎?」
第141章 壁上黑蛇
有點怪。那個百夫長想。
裴紀堂可以有很多反應。如果他是一個懦弱優柔的領袖, 他可能面色蒼白久不能言,拼命回憶他說的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如果裴紀堂高慢且缺乏耐心,可能會為這一通越級進諫而大為光火, 叫人把他丟出去打一頓。如果他謹慎, 敏銳, 狡猾, 反應迅速,那這通包藏禍心的話可能成為說出它的人的催命符。
賭唄。
但裴紀堂什麼反應也沒有。
他看起來又有點困了,挪動著手肘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 用指關節撐住額頭, 有幾秒鐘這位百夫長都懷疑他是不是睡了過去。
「刺史……?」
裴紀堂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裡有一些虛弱的不耐煩。
「速離。」他低聲呵斥著。
那個百夫長立刻領命, 行了一個禮, 一溜煙地跑走了。現在他知道裴紀堂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說到底這個人不過是個節操很好的縣令,很適合當一小片土地的牧人。他剛剛成為刺史一年不到, 還完全不知道如何管轄這麼大的土地,也對手下的士兵沒有概念。
現在他覺得不對, 覺得惶恐, 但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二十多歲已經不算年輕人了,可他畢竟連親都沒有成過,照尋常來看, 這是連個成人都算不上的吧?
他今天不需要說很多話,畢竟他是個小角色, 他只需要試出來一個態度, 接下來自然有恰當的人去勸說這位年輕的貴人。
很多很多人。
而應該覺得惶恐的那個人,慢慢把手放了下來。
裴紀堂是真的覺得很累, 他好久沒有親自、高強度、成規模地殺過人了。上一次他這麼幹還是哪年剿匪……哪年來著?
那年父親還尚未去世,他同縣兵一起參與了一場剿匪。原本所有人都覺得這只是公子叉著手站在後面看熱鬧的鬧劇,直到他玩了一個圍三放一的計謀,帶人把逃出來的山匪全部圍殺。
他沒受傷,只是沾了些血,坐在那些屍體邊擦臉時感到一陣平靜的滿足。那滿足可能來自於他們看到帶頭的是個少年人時先放鬆再崩潰的嘴臉,也可能來自於計策嚴密執行的成就感。
但那一次父親沒有讚揚他,父親甚至一直沒有與他說話,直到他痛苦地跪在書房裡請求父親原諒。
「君子是不應用惡計的。」那個中年人用這句話寬恕了兒子,並把他的手按在桌上那塊田黃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