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這人是很有教養的,也是聽得懂人話的,還恰好就是一個臧州人,一個正兒八經的官宦人家子弟,有他在他們就放心了。入座完畢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都等著有個人出來公布結果刺史不來了嗎?是嬴大將軍說嗎?
不是。
有一個身影飛出來了,就像是一隻鳥一樣,嗖地停在那位大將軍身邊。那是個女孩,圓臉杏眼,看著年紀有點模糊。她身上一身文官打扮,手裡捏著文書,和嬴寒山一樣微微抬著下巴,臉上有種不耐煩的倨傲。
她倆的臉一點也不像,但這神情讓人莫名覺得她倆應該是有什麼異父異母的血緣關係。
「下官沉州長史嬴鴉鴉也。此前浮泉郡外兇案,已然查明,」女孩開口了,「刺史公幹在身,無暇到場,權令下官代言。」
「浮泉郡一案,兇案另有其人。被害之人屍身上皆有捆縛痕跡,乃是先藏於車馬之中,停於林木間。待巡查騎兵經過時扮作流寇上前襲擊,又以被害者屍身替換流寇。驗屍結果皆在此處,煩請諸公傳閱。」
那張被傳閱的紙上不僅有驗屍報告,還有整個案子的疑點和證據鏈條,在它被沉默的客人們傳來傳去時,嬴鴉鴉輕輕拍了拍袖子,歪向坐著的那個一臉兇悍的將軍。
異獸立刻變成人了,嬴寒山表情很柔和地直起身,好像聽她說了一說什麼,甚至微笑起來點點頭。
……這女人會笑的?!底下的人大為震撼。
得到許可的嬴鴉鴉就草草行了個禮,誰也不管地噔噔噔噔又跑了,好像停在她肩膀上的黑色小鳥兒一拍翅膀,咻地飛出去。
報告傳完了,在場沉寂了三秒,一號選手突然起身!
「大將軍欺我等哉!」
那位鬍子花白的老人家眼眶發紅,眼角濕潤,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指著嬴寒山:「這臧州之上,有何人會如此大費周章構陷將軍?如此離奇古怪之事,將軍以我等為幼童哉?」
嬴寒山沒說話,她去拿手邊的酒樽,呷了一口裡面的酒。下面的人看到那位大將軍不快地皺起眉頭來了,好在還沒有發作。
酒有點酸了,好像醋啊……嬴寒山在心裡抱怨著。
有人去勸,去拉那位老人家,沒有效果。他一甩袖子從座位出來了,顫顫巍巍地走到嬴寒山面前,聲淚俱下:「我等皆是痛失愛子之人,親來此地,就是為了討一個說法,一個公道。可刺史避而不見,只留大將軍在此用這樣欺瞞幼童的話語搪塞我等,豈不是戲耍愚弄我等?」
坐席間開始有人應聲了,聲音逐漸高了起來。
嬴寒山放下手裡的酒樽,他們聽到上首那個低沉而冷感的女聲響了起來。
「沒有人陷害?」她似乎笑了一聲,「是誰做的,各位沒數嗎?」
這句話說出來大家都詭異地沉默了一個瞬間,剛剛還鬍子直抖的那位老人家也心虛地避開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