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馬七歲,並不算老,項延禮三十六歲,也算不得老人。
但作為一匹沒有神駿名頭,也沒有良血的軍馬,七歲已經是平平無奇的年紀。作為一個守成的將領,建立不了大的軍功,三十六歲就是一個日薄西山的年齡。
他是副將,在峋陽王的王陛之下仍有一席之地,但隨著這幾年戰事不利,這一席之地也開始離王越來越遠。
風吹響了旗幟,項延禮抬起頭看向逐漸被日光灼白的天空,親兵覷了一眼自家主將,心說這兩年他眉心的紋路愈發明顯了。
「這次走在先頭的將領是項延禮。」萇濯說。
軍帳外還隱隱約約能聽到宴飲的談笑聲,打過一架之後所有人都放鬆下來,不管你是哪個軍我是哪個軍,喝到微醺都能攬在一起碰一碰酒碗。
軍帳里卻安靜得仿佛燈火都要凍結,軍師祭酒清冷的聲音像是捏碎一捧雪,凍得隨行的幾個文官都不自覺活動了活動脖子。
嬴寒山回憶了一下這人是誰。在腦海里翻找半晌她想起來了,是那個不走山谷走山脊的將領,在伏擊戰里險些要了杜澤的命。
她不太記和自己沒仇的對手的臉,再怎麼回憶也只能回憶出他好像有個行軍謹慎的特點。
這不好。嬴寒山用力按了按眉心。她不喜歡太謹慎的人。擁有絕對武力壓制的人總喜歡激進甚至張狂的對手,她一點也不怵一個猛將拉著烏壓壓幾萬人跑到她面前叫囂,但她怵一個謹慎的,心細如髮的對手,找一處雄關盤踞在裡面十天半個月不出來。
她有殺萬人的能力,沒有殺萬人的權限,幹得太過火就會被天道來一個天降正義緊急封號。
所以大軍團作戰不到關鍵時刻嬴寒山不能把自己當核武器扔上去,還是要依靠手下的士兵和將領。
但這些人都是活人,士氣啊勇武啊兵法啊都在其次,頭等大事是吃飯。大軍圍著一座城池一天就要消耗相當驚人的糧草,城內城外一比十,外面消耗糧草的速度是裡面的十倍,這還是在別人家地盤上,很容易被人斷糧道。所以她真的非常討厭善於守城的將領。
軍師不說話了,將軍也不說話了,底下的文官們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遠來者疲兵也,」有人說,「大將軍何不率兵截擊之,使之不得入城?」
她的手下人確實對她的武力值十分有自信,也不管對方來的是幾千人還是幾萬人,大有「去吧寶可夢!神獸寒山!」的架勢。
嬴寒山沒答話,向著萇濯歪了歪頭:「項延禮多少人?」
「號稱一萬,約莫七八千人。」萇濯說。
「他們目的地虓原大概多少人駐守?」「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