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線條從嬴寒山手腕生長出來,緩慢地纏繞上萇濯的手臂,它看起來像是在給一個素白的瓶子上青花,線條很快隱沒在萇濯的衣袖中。
以血化生是建立了聯通彼此血肉的通道,當它的尖端刺入傷口的一瞬,她感到他有輕微的戰慄。
血液與血液混合,肌肉重新連接,皮膚再次生長,從她血中分出來的一部分捏合了傷口。
傷口像是數把錐子刺入皮肉帶來的穿刺傷,嬴寒山思考了一會才慢慢反應過來這傷口的來源,同時想起嬴鴉鴉那句「萇軍師為了救我受傷」。
沉鈍感又從喉嚨里泛上來了,拋棄嬴鴉鴉的痛苦太尖銳,居然讓她有意無意地忽視了萇濯也在軍營里。
如果出事,僅僅只是書生的他不會比鴉鴉有更多反抗餘地事實不也是如此嗎?他受傷了,這傷痕幾乎接觸到骨頭。
她剛剛為什麼心安理得地在他面前放鬆下來了呢?如果說她對嬴鴉鴉有愧,她對他不也一樣嗎?
思維到這裡忽然開始被緩慢地稀釋,有一股輕柔的浪潮從萇濯的方向傳遞給她。
那應該只是血液的流動而已,傷口太深,她的心緒又混亂,有意無意地接觸到了很多不重要的信息。
他的心跳很慢,不太規律,泵出的血液也像是潮水一樣忽高忽低。
有幾秒鐘嬴寒山開始思考以血化生能不能填補他心臟上的缺口,而這浪潮就在她走神思考時捲住了她。
她好像又沉入了水中,而蓮船仍舊在她身下,所有花瓣都精緻地向上彎曲,把她保護在最中心。嬴寒山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畫面淡了一點,露出原本四周的樣子,又隨即變濃,將正常的景物蓋過去。
自己大概是在譫妄,嬴寒山想。以前用以血化生的時候沒這個毛病來著。
蓮船卻並不管乘客的心意,它輕輕搖晃著她,仿佛鼓勵她在這裡小睡一會,嬴寒山等了一會沒有其他變化,決定先暫時穩定下來等著譫妄過去。
頭頂的天像深紫色的絲絨,有星光在更遙遠的地方閃爍,突然一道白光划過天幕,玉色的星星落了下來。
它砸進水裡,水花以慢動作升起,墜落,蓮船卻在這波濤中保持著穩定。
星星墜落的地方開始生長出銀藍色的枝條,它們彌散開來,葉片舒展,花苞打開,簌簌聲緩慢地靠近她,散發著銀色微光的蓮花照亮了嬴寒山的臉。
她聽到微弱的低語。
「寒山,寒山……」
「讓我在你之前離開,讓我作為萇濯離開。」
嘶。
嬴寒山用力抽了一口冷氣,從這個靜謐詭異的夢中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