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竹翻車。郡中農田零散,以木建大翻車靡費甚多,百姓不樂。可各家依此制竹翻車,以利耕種。」
秋後竹子漸漸變成一種濃郁的墨翠色,在夜色里簌簌如畫,孤燈被半開窗戶中吹來的風拉扯得搖曳了一陣,又隨著窗戶闔上而恢復穩定。
穿著灰布外衫的中年人從桌前起身,掩了窗戶,稍稍站定一刻沒有回頭。
「來了?」他問。
身後默然無聲,羅秋鳥轉過身去。
無家的兩個遺裔就在此刻對視了。
無宜並沒有見過羅秋鳥,也不知道他的長相。但在看到眼前這人時她確信這正是本人。
真正的無家人們眉宇間總有一種特殊的神采,那是終日奔走的淡淡疲倦,和不為這疲倦所擾的執拗。
這個中年人長得很平凡,身形也說不上非常結實,那雙隱隱有些舊疤,拇指變形的手印證了他是個很好的木工匠人。
此刻他就站在桌後,桌上擺著一隻還沒有拼完的木游鳥。
他們對視了一會,燈把兩人的影子在牆上拖長,無宜不自覺地把手按在一邊垂下的繫繩上,只要她輕輕拉一下它,背後的不識劍就會散開落到她手中。
雖然羅秋鳥看起來沒有任何防備,桌上也並無武器,但比起劍匠,擅長玩機關的人可以把整間屋子作為武器。
「還有其他人嗎?」他口氣和藹地問,但並不要求回答,「坐。」
無宜沒有坐,她仍舊站在那裡。
「你是……無詢天的女兒,我們還在通書信時,你年紀還不大。」
提及父親讓無宜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我在他的書信里見過你的名字。」
他慢慢地點頭,第二次指了指桌前:「坐。」
這一次無宜坐下了,但解下不識劍放在膝蓋上,不識劍無法出鞘,如果遇襲她是用它作棍格擋。
「……你為什麼要殺我?」在一陣無話之後,無宜選擇開門見山。
眼前的中年人笑了一笑,開始慢慢地收拾桌子上的機關鳥:「因為無家將要興起了。」
無宜看著他仔細地把那些零件卸下來,分門別類裝進盒子裡,像是一個稚子在收拾自己心愛的玩具。「我不明白。」她說,「你對無家有恨?」
「……並非如此。」羅秋鳥合上蓋子,「我與你父親,還有你,都很在乎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