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喏喏地應聲,卻不敢真去睡,只是窩在屋裡熬著。子時一過,屋外樹影婆娑,一隻老鴟唬唬地叫著直向月亮飛去,屋裡的燈驟然滅了。黑暗中似乎有什麼嘈雜的聲音由遠而近,仿佛一群振翅的飛蟲。
雜音越來越大。
呯,呯呯!有人在砸門,門閂在門上噠噠地震動著,發出瀕臨斷裂的吱吱聲。「開門!開門!」門前人粗聲喊,「知你屋中有人!若不開門,燒你全家!」
胡婆婆窩在窗戶下,不敢應聲,也不敢出去開門。家裡已經來了一夥強人,為何外面還有一夥強人?他們究竟是一夥,還是黑吃黑?
吱呀,堂屋的門開了。伴隨著一陣又急又密的腳步聲,大門歘地一聲被拉開,叫罵聲還沒來得及爆發出來就被驚呼淹沒。「有埋伏!……呃!」不知是誰慘叫,還沒來得及把囫圇話吐出來就被窒息聲封喉。
月亮白慘慘地照著院子,一片片飛舞的刀光倒映著月亮。胡婆婆趴在窗框上顫顫巍巍地向外看,只看到十幾條影子戰在一起,刀一瞬間將血液照亮,潑地的鮮紅交雜在骨白里,又隨著月光被雲遮住而隱沒。
天黑下去,刀也像是黑浪里的銀魚一樣,隱沒不見了……
胡婆婆第二次爬起來是雞叫後,天已經微微有些亮,從窗戶往外看去,院子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地上有些濕氣,好像有誰拎了水潑洗過一遍,樹上有幾道白痕,不知道是怎麼留下的。
她驚魂未定地盯著院子看了一陣,顫顫地往外走,一開堂屋門又被嚇得險些一屁股坐在門檻上。
來家裡借宿幫工的青年人一個不少,只是都換了身衣服,每個人腰上都掛著刀,刀鞘上猶然有斑斑血跡。
三四個被蒙了臉捆得像是粽子一樣的人丟在地上,一聽到有人開門紛紛嗚嗚叫著掙紮起來。
胡婆婆悚然地看著屋裡人,還是身邊哪一個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沒有摔倒。
「阿婆無要怕,」紋身的青年和煦地對她說,「我誒不是歹人,執行公務,就在這裡待一晚上,借了院子。阿婆家裡有一個兒子在軍中,我誒是知曉的,這群人在鄉里盯著阿婆這樣的人家下手,是要變亂軍心。」
胡婆婆點頭,搖頭又點頭,那個扶住她的青年人鬆開手,抓起其中一個粽子:「你,起來,給阿婆磕頭謝罪。」然後不管那人的掙扎,抓住他的頭髮就向門框上摜了兩下。呯!呯!兩下下去那個被抓起來的人癱軟下來,剩下被捆著的頓時老實了不少。
「不要胡搞,」紋身青年皺了皺眉,「姨媽要活口。」
這時候老人才反應過來,摸著額頭迷茫地看向那個上首的青年,她仔仔細細地對著青年英氣又煞氣的眉宇看了半天,猶豫地問:「這位大王,究竟是哪裡來的?」
所有人一齊大笑起來:「阿婆,不是大王!這是小林將軍,是駐紮在蒿城的林孖林將軍!」
胡阿婆摸著額頭,大張著嘴,啊啊了兩聲沒有說出話來。「啊,啊呀,」她看看這邊,看看那邊,突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那……那……」
「那我去把那隻雞殺了!」
第238章 臨孤關
風帶著泥土冰融時微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