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沒睡多長時間,身邊淅淅索索的腳步聲驚醒了她。魚召南一睜眼看到自家夫君手裡拿著一件薄大氅,有點尷尬地站在那裡。
「哎?啊,穿堂風,涼。」他說。
褚延今年剛剛四十八,雖然頂著個清癯文人的名字,本人卻是胖乎乎的,很像是鄉間手藝人用黃泥捏出來的那種哈哈大笑的泥娃娃玩具
剛剛在院子裡跑來跑去的四郎和他長得有幾分相似,大號泥娃娃和小號泥娃娃。
「娘子去屋裡睡吧。左右晌午後沒事。」看魚召南醒了,他就把大氅折起來。
「不了,」她扶著柱子坐直,錘錘腿,「我估摸著,下午有客要到了。」
大號泥娃娃臉上冒出一點含含糊糊的嫌棄來。
「管她呢,」他說,「愛來便來,不來也就不來了。娘子橫豎就去睡,等那人到了,我叫她在堂里等你睡醒了再……」
他眨眨眼睛,不說了,因為自己家娘子在盯著他看。
「你湊過來。」魚召南說。
「噯,噯噯,有話好說。」
「嗯,跟你好好說,你湊過來。」
大號泥娃娃哭喪著臉湊過去了,魚召南伸手拉住他的耳朵,把他拉過來。
「還想不明白呀,」她輕輕扽了兩下自家夫君的耳垂,「是咱們求人,不是她求咱們!」
褚延委委屈屈地看著她,確實想不明白。
魚召南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都說人情如行文,自家郎君行文是行得不太好的,人情不好也能原諒。畢竟,在有出息和人好之間,魚召南覺得後者更重要些。
她是魚家長女,底下有倆弟弟,幾個妹妹。兩個男丁一個年紀輕輕去世,一個父母去時還是總角。魚召南想自己平日裡治經圖物,橫豎沒什麼嫁人的念頭,不如就守灶不嫁。
不嫁,不嫁,拖到三十來歲還是有了褚延這個人不錯,也願意入贅的郎君,兩個人成了親,有了一兒一女。
兒女都隨她姓,她支撐著家業,也算是這一支的家主,本來日子就該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奈何有天災,有人禍。
魚家經史傳家,在峋陽王面前從來都不得臉,這些年魚召南謹小慎微地該朝貢朝貢,該納捐納捐,一直沒出什麼大事,直到臧州開戰,戰火席捲了魚家舊宅。
她護著家中的金石古玩,書籍經典,帶著一大家子人往西南跑,途中有幾個大人幾個孩子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沒了,沒跟她跑的分支不知道怎麼觸怒峋陽王,也沒了,等她安頓下來,一大家子人凋敝了一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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