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俯瞰著山谷,她聽到自己沉鈍的呼吸。
她想要她們,她想要這山谷中的白狼們,比想要那隻傲慢美麗的鹿更甚十倍,百倍,千倍!
在她熾烈的注視下,那其中最高慢而健美的狼殺出了煙塵。
提圖·蒙答爾意識到自己陷入了陷阱中。
他想不明白為何如此,他在出征前足夠謹慎地確定了對手的動向,派出探子試探兵力虛實甚至那個千長回來稟告的時候,他都沒有相信!他選擇了一個沒有理由說謊的賤民,他絕對不可能有理由欺瞞自己。
但事已定局。
退路被斬斷,用作緩衝的奴軍四散得沒有影子,那些奴軍後的騎兵被圍在了山谷前的平地上,前軍一分為二,穿著重甲的烏蘭古部騎手仿佛一道銅牆鐵壁。
但是,但是那又怎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仍舊繃緊了鎮定的神色。
烏蘭古部的人不夠,他的精銳都在這裡,只要他不管前軍,帶著身邊的親衛後撤,那他還有可能撕開輕甲騎兵們,獲得一線生機!
以提圖的王旗為中心,騎兵們的隊伍開始收縮,被隔絕在前方的士兵們好像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拋棄,戰鬥的哀嚎和吼叫中透出了困獸的掙扎。
這個縮成梭形的隊伍好像一條丟進袋子裡的黃鱔,在包圍圈內左衝右突,有那麼幾秒鐘提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東西。鬼魂在風沙里哀嚎,血液把沙土粘在人的臉上。
他用力擦了一把臉上殘留的血垢,有一線金色照進他的眼睛裡。
那是黃金耳環的顏色。
圖盧就在他面前,那個戴著黃金耳飾,束髮,身著獵裝的女人好似一頭蹲踞的狼。他顫顫直起後背,對著她抬起刀。這場戰鬥他不一定是輸家,圖盧就在這裡,他還能戰勝她
「弩手準備。」圖盧輕飄飄地說。
她身邊的騎士們唰地舉起了手裡的弩。
「……你該多去幾趟中原的,」
「他們的弩,真的很適合殺騎兵。」
大地被血溫熱了,屍體下面積攢著一個又一個暗紅色的小水窪,王旗折斷在地,七八個全副武裝的騎兵倒在旗幟下。
護衛提圖的隊伍已經削減到只剩下不足百人,他們頂著箭矢,弓弩,用身軀擋在親王身前,終於勉強衝破高衍的輕騎兵陣線,逃出河谷。
高衍的臉上有一道血痕,她擦了擦,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那疼痛不來自於臉上,而來自於左肋,天知道剛剛什麼玩意撞了她一下。
「去追!」她咳嗽著說,「不能讓……」
「不必追了。」從後陣趕上來的圖盧攔住她,「他就算逃回去,也不可能再組織起人來進攻烏蘭古部。蒙多部其他軍隊的分布還不清楚,如果貿然追上去可能反而被釣住。」
高衍抽了抽鼻子,她沒有說話,喉嚨里的鹹味阻止了她請戰。這個高個姑娘只能眼淚汪汪地盯著身邊的領袖,一半是氣得,一半是疼得。
「現在沒有月亮,」她小聲嘟囔起來,「要是有月亮,應該把白狼神喊下來給他一口。」
圖盧笑了笑,伸手摸摸她被血板結的頭髮:「等到下一次月亮出來的時候,再殺了……」
她的話停下了,圖盧抬頭望向高處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