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裴紀堂說。
「朝中封侯是何意,某心中有數。縱使真有此位,也當與寒山。」
「朝廷忌憚淡河勢大,欲使此地先亂,故而下詔封侯。某無力擔此重任,也無寒山人望,此刻唯願兩位將軍能夠留守此地,靜待寒山歸來,某再拜叩謝。」
海石花哼笑了一聲:「頭家,里不要當我是個遊艇子便說著好聽的話搪塞我。」
「大將軍何時回來不知,我用這話哄了烏騎軍便哄了,里用這話哄我,我不依里。」
「軍隊沒有主將,攥在里手一日二日,便成了里的,以後大將軍回來,再向外要,就要不出來了。白鱗軍留下是可以留下,但要作大將軍的兵留下,我在這裡一日,便不認里是主將一日。」
「即使我死了,林孖也不會認。」
裴紀堂第二次合手,再拜。
「誠如君所言。」
「寒山的虎符與文書都封存著,今夜過去,某會盡數交給鴉鴉。此後裴某即刻上書告知朝廷,鴉鴉暫代寒山的討逆平叛大將軍之位,與裴某齊平,不再為某長史。」
「此後軍隊調度,悉數由鴉鴉決斷,某絕不干涉。」
海石花默然不語地盯著他的臉,有幾秒鐘目光銳利得好像要把他剖開,裴紀堂一動不動,任由這目光凌遲。半晌,一邊的劍輕輕響了一聲,他抬頭,看到她把它拿了起來。
「里是個說話算數的,這事我先去和烏騎軍說。里要是說一做二……呵。」
「夜深叨擾,我退下了。」
「侯爺。」
雁銜穗燈的燈芯爆出一個火花,光弱了些。裴紀堂垂首默默坐了一會,下意識伸出手去,按在放在桌上那枚田黃石上。冰冷的石塊壓進掌心,他扶著它,艱難地站了起來,向門走去。
長明燈還亮著。
嬴鴉鴉伏在桌上,手邊尚有半卷沒有看完的公文,昏黃的燈火給那張蒼白的面孔覆上一層陰影。他默默在她身邊站了一會,伸手從衣架上取下外披,披在她肩膀上。
那隻伸出的手投下的影子輕輕在她眉心掠過,沒有落下,沒有觸及。
年輕的長史睡得很熟,今夜她不會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也不會知道有人默默地退後,背靠供奉長明燈的桌案,滑坐下去。
「鴉鴉,鴉鴉……」
「只有一件事……」
只有一件事,唯獨這件事不要發生。
唯獨你,不要憎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