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等她回來。
他不想再等她回來,他想陪她凱旋。
就在這呼嘯的情緒浪潮之中,靈府中的白光照亮了記憶。
嬴寒山猛地打了個顫,就在這一瞬間,那些情緒和記憶破開混沌,過去的一切靈魂一樣附著回她身上。陌生的世界,淡河,嬴鴉鴉,從沉州開始的一切,她得到和失去的東西,系統,另一個自己……
她醒來了。
藤蔓消失,萇濯也恢復了原狀,他站在她面前,眼神飄忽,微微地低下頭去。
「我……」
嬴寒山深吸一口氣,抬手抵上他的嘴唇,制止萇濯開口。
「我沒趕回你身邊,抱歉。」她說,「但太好了,你來找我了。」
拇指擦過他的唇角,熟悉的語氣一瞬間把那雙藍色的眼睛點亮,萇濯在幾秒內睜大了眼睛,嬴寒山毫不動搖地注視著他,抓住他的肩膀,指側抵住他的頜骨。
她吻了上去。
他僵住,身體直得像被突然擊中七寸的蛇,喉嚨里溢出一串含糊的嗚咽。
右手抬起來,垂下去,又再次試探性地抬起,攥住她的衣袖。呼吸很沉,兩個人都沒什麼餘裕說別的什麼,沒能抓住衣袖的左手不安地尋找著一個支點,它找到嬴寒山的另一隻手,把自己填進她的指縫中,直到雙手緊握。
「你一直很特別。」她說。
「就算沒有這副面容,就算不為我做什麼,你也一直很特別。」
我孤身來到這裡,沒有親人,沒有同鄉,孑然一身。我為自己生造了一個家園,讓自己在這個世界有錨點。在這個錨點上無數人與我相連,與彼此相連,我為了保護他們一直在向前走,揮霍這副難以死去的身軀。
他們都比我弱小,他們都無法承受我能承受的痛苦,所以我請他們留在我的背後。
而你,萇濯,你不是留在我背後的人。
「你是我的一隻手臂,一顆眼睛,我毀滅,你也理所應當地毀滅。我沒辦法說我為什麼愛你,一個人不會對著自己的半個身體表白。」
「但是……」
她鬆開他的嘴唇,兩個人額頭抵著額頭,呼吸都有些輕微的混亂。
「但是,你能明白嗎?」
萇濯定定地看著她,瞳孔中開始次第綻開白色的花瓣,擁抱住她的手收緊,藤蔓從地面升起,緩慢地將她吞沒進去。
嬴寒山輕輕地笑了一聲,把一隻手從他懷裡撤出來,撩開他垂落的頭髮。靠近她手的那隻眼睛立刻恢復正常,萇濯別開臉,耳尖有點不正常的緋色。
「別這麼看著我。」他垂下眼帘,不自然地掙扎了一下。
「我不,反正人形捏出來就是給我看的,」她說,「憑什麼不讓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