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隻手只是伸著,就這麼伸著,仿佛隔著一萬重山,怎麼也碰不到她。
……
裴紀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
當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在書房裡。地上很涼,他想不起來自己躺了多久,只覺得後背全然木成一片。得坐起來,他遲滯地想,而黏稠的空氣正把他按回地上。
他用了很久才起身,掙扎著回到坐處,好像有一層霧氣裹著他,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扭曲而緩慢。
裴紀堂早就見過那霧氣,從裴厚之告訴他身世的那一刻起,從他終於意識到他一直活在幻想里的那一刻起。他沒有得風寒,他沒有生病,他只是沒力氣。
那顆在他胸腔中不住地搏動的東西正在變得越來越緩慢,周遭的一切正在變得越來越模糊。我可能要死了,裴紀堂想,可我為什麼要死了呢?
他抬起左手,一點稀薄的天光從他的指縫間落下,有幾秒鐘他覺得那不應該是一隻手臂。
那應該是一副羽翅,生著玉石樣潔白的羽毛,沒有一點塵埃。
可我盡力了啊。裴紀堂想。
我已經盡力做個君子。
那些骯髒的,殘酷的,輕蔑他人的念頭一直盤踞在他身體裡,被層層籠罩的羽毛掩蓋了幾十年。
這些年裡他努力做個君子,做得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溫和,他含糊,他不露鋒芒,他願意為了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犧牲自己。
面具戴在臉上成為麵皮的一部分,甚至它比原來的臉更重要。
如此潔白的羽毛啊……
它現在髒了。
不需要他露出什麼馬腳,不需要他做了什麼壞事,原來他一直以來的努力全都是無效的。因為他是裴厚之的兒子,是從毒蛇的洞穴里掉落出來的卵,無論他曾經是怎樣的好人,他都是一條蛇而非鴻鵠。
他們很容易就相信了這一切,很容易就相信了他下令殺了那兩個孩子。蛇會做什麼好事呢?蛇一定是把它作的惡藏得很好,從他身世暴露的那一天起,他就被弄髒了。
天光從他手上淡去,裴紀堂再也看不到羽毛的輪廓。
他用手擋住眼睛,哽咽地笑起來。其實他現在也不想做什麼,不想再用什麼殘酷的手段來彌補這些年的壓抑和蟄伏,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啊。在鴉鴉對他拔出劍的那一刻,這世間的一切都轟然崩塌了。
他髒了,她已經不愛他了。沒有那個「以後」了。
但她還有一個願望他能替她去做,這件事對她來說很好,對整個臧沉來說也很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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