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見天日未讓劍身鏽蝕,劍鐔上倒是浮現出一點鏽花,那暗紅色的一點長在鸞鳥的眼睛上,好似在泣血一樣。
她提起這把泣血的劍,向著臥室走去。
年紀小一些的世子第五常躺在蓆子上,秋後日頭暖,曬著曬著就容易困。他蜷縮起身體,細聲細氣地呢喃著什麼,或許是夢到了過往的什麼好時候。
裴清秋撩開帳子,孩子就醒了,含糊地抱怨著,蹭過來抓住裴清秋的衣袖。
就在這一刻,那把劍突然揚起來,對著他的胸口刺了下去。矇矓的眼睛睜大了,一道血濺上裴清秋的肩膀。男孩大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母親,臉上的表情還來不及轉換成哭泣。
他的手輕輕拉了裴清秋的衣袖一下,又拉了一下,就軟軟地垂下去,只留下幾個斑駁的小指印子。
在第五常的身體軟倒下去之前,她俯身抱住了他。血順著她的指縫往外流,沾滿了身上的衣服,她就這麼空空地向前看著,看著,不自覺地小聲哼著歌拍著懷裡的孩子,好像他只是很困,但卻睡不著。
門口傳來什麼打碎的聲音。
一支雙色的菊花被插在琉璃瓶里,隨著一失手摔得四分五裂。
年長一些的第五願站在門口,劇烈地發著抖。他在院中看到了一束可愛的花,他原本是想帶給母親和常弟看的。
他的年紀已經足夠他隱約理解發生了什麼,但他什麼都做不了。
或許他能做,或許他能把一切他覺得好的東西去捧給阿母看,至少阿母……至少阿母不要因為悲痛而……
可現在阿母滿身是血地看著他。
裴清秋臉上的粉黛已經被淚水融化,混合著鮮紅的血點落下來。她站在那裡,一手還提著劍,眼睛正向第五願望過去。
跑!第一個念頭浮現出來,阿母殺了常弟,他得跑!
第五願扭頭衝出了門,第二個念頭拉住他的腳踝。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自己如果就這麼跑出去,永遠地跑出去,就再也不可能見到阿母了。
男孩發著抖,慢慢回過頭來。
裴清秋臉上的表情很柔和,如果忽略那些血和淚,她與平時並無什麼不同。
「阿願……過來。」
他用力地搖頭,後背靠上門板:「阿母……阿母!我怕!」
「不要這樣,阿願害怕!阿母,求你了……常弟……求你了阿母!」
裴清秋低頭看了看身邊的小兒子,把他抱起來放在軟榻上。
然後她回過頭,提著劍一步一步向著門邊的大兒子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