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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混亂間,蘇珏想起那些死在他眼前的人命,還有楚雲軒帶給他的那些痛苦。

蘇珏,你還猶豫什麼,殺了他,殺了他!

腦海中的聲音不斷在叫囂,隨著目光下移,在蘇州面前,是楚雲軒毫不設防的脖頸,而自己頭上的銀簪是最趁手的利器。

若是現在動手,自己就能報仇……

蘇珏呼吸漸緊,外界傳來的喧囂盡數消失,耳邊僅有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

蘇珏慢慢拿下並握住銀簪。

他的手很美,纖細而白皙,旁人看去,只會驚嘆這樣一雙柔荑竟出自一個男子,沒有誰能想到這雙修長細嫩,似乎只適合彈琴作畫的手也曾執過利劍短匕,滾過泥濘污水,濺上過滾燙的鮮血。

而眼下,冰冷的銀簪抵在他溫熱的掌心,蘇珏竟漸漸沁出一絲汗水。

鋒利的簪子一點一點移近楚雲軒的咽喉,他似乎睡得很沉,並不設防。

只要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蘇珏心底念著,手上卻越來越不穩,顫抖的銀簪最終停在楚雲軒身前一寸。

蘇珏的視線觸及楚雲軒的臉,曾經痛徹心扉的記憶又清晰浮現……

面前人毫無情感的語氣,冰冷的眼神,隨之而來的誅心之計謀,以及孤冷長夜裡,幽微燭火下陰暗暴戾如凶獸的神情和令他無地自容的、漫長的羞辱……

楚雲軒早就他心中埋下了種子。

一顆名為仇恨的種子。

蘇珏並不怕受傷與死亡,從他來到此方時空後,一次次的親身經歷過刀光劍影、步步殺機,更是時時刻刻遊走在生死邊緣。

可現在到底不同了……

他有了很多的牽絆,他不僅失去了死亡的自由,甚至一旦失敗,下場只怕對他而言比死亡還痛苦萬分……

屋內一片寂然,仿佛一切都在靜止,在等著他做一個抉擇。

可是,那些人都是他最親近的故人,還有那些死去的百姓,他們又何其無辜。

從前是「慕容清」時他就已經懦弱過一次了,這一次,他不要做一個瞻前顧後的懦夫。

思來想去,手中的銀簪還是朝著楚雲軒刺了下去。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楚雲軒忽然動了動,蘇珏抬眸去看,只見他雙目睜開,手中已經握住了自己刺過去的銀簪。

有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滴落在被褥間。

楚雲軒一臉的不可置信。

「十三!」

一聲「十三」,蘇珏只覺得面龐一熱,呼吸間已經皆是幽沉的香氣,像與這春日格格不入的,覆著薄雪的青松。

眼前哪還有什麼楚雲軒,握住那銀簪滿臉焦急的是他的阿越!

蘇珏陡然鬆了手。

尚帶濕熱的銀簪跌落在二人之間,砸出沉悶的響動。

那雙悲憫而含情的眼睛慢慢生出一層水霧,翻湧著悲涼的笑。

蘇珏緊繃的身體頹然鬆懈下來,他輕輕偏頭,茫然地望著雕窗,那花紋華麗繁複,層層交結,仿佛連外面灼灼的天光也囚住了。

「我竟然傷了你,我竟然傷了你……」

蘇珏似笑非笑,眼中已盈滿了淚珠,他不知所措的往後退了退,生怕自己不清醒再傷了楚越。

「十三,是做噩夢了嗎?」

即便自己滿手鮮血,楚越仍然不肯離開蘇珏,他退一步,她便往前一步。

一退,一進。

一步一步,二人就是最親密的彼此。

「不,不要過來……」

長期的壓抑早就讓蘇珏的內心千瘡百孔,之前看似將養的好,可實際上卻只是治標不治本。

今夜一場夢魘,竟完全勾起了蘇珏一直壓制的情緒。

他想復仇,可他又怕自己也成了楚雲軒那樣的人,也怕自己阻止不了歷史悲劇的發生。

特別是自己又傷了楚越,這讓蘇珏很是崩潰,他拾起銀簪,直接就往自己的手上刺。

只一瞬間,便刺出了口子,鮮血淋漓。

「十三,不要這樣,我沒事,你看,我沒事。」

楚越奪過銀簪,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蘇珏拉入自己的懷中,蘇珏已抖得如同風中殘葉。

可看到楚越鮮血淋漓的手,蘇珏越發覺得自己是可怕的。

「阿越,我,我不是故意的……」

「是,十三不是故意的……」

二人的動靜不小,很快,臨近的屋子都燈火通明。

他們站在門外,裡面的動靜讓他們揪心。

而李書珩也並未安寢,反而端坐在廳中的書案旁,皎潔的月光隨著門開灑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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