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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的屍身被掛在城牆上,手中仍攥著那半塊海棠酥。

鮮卑人的狼牙箭穿透他琵琶骨,將少年釘成一隻展翼的鶴。

陸羽目眥欲裂,劍鋒劈開風雪,在敵陣中撕出條血路。

輾轉騰挪間,李書珩看見父親的白虹槍卡在投石機齒輪間,銀甲被火油燒得赤紅。

quot低頭!quot

李元勝暴喝如雷,旋身將兒子護在懷中。

就在七尺陌刀即將貫穿胸甲的剎那,十二支鳴鏑破空而至,將偷襲的弩手釘死在朱漆樑柱上。

原來是五百親衛結成鶴翼陣,將李家父子護在其中。

藉此,李書珩的劍鋒劈開第三十四具重甲,忽然聽見父親倚著斷碑哼起《破陣子》。

那是母親常撫的琴曲,此刻混著金鐵相擊聲,竟成了最悲愴的安魂曲。

quot往生石前不必等。quot

李元勝割斷戰袍縛住李書珩的右腕,「珩兒,還記得你及冠時,為父帶你去宗祠立誓麼?quot

quot凡我李氏子孫,當以血肉築長城。quot

李書珩突然笑起來,笑得蒼涼。

如今已是窮途末路,就算是死,他們也要死得有風骨,

嘉峪關最後一盞烽燧熄滅時,萬千白鶴掠過屍山血海。

屍山血海中,眾人的殘甲在月光下泛著冷輝。

quot王爺!西城箭樓塌了!quot

親衛拖著斷腿爬過來,腰間還別著半截鮮卑人的手臂,quot城門再不開,我們怕是支持不住了!quot

話音未落,鮮卑的重騎成片而來,鐵甲在殘陽下連成血海,為首的將領舉著鎏金狼頭旗,用生硬的官話喊道:quot大王有令,取李元勝首級者封萬戶侯!quot

李元勝忽然挺直背脊,龍淵劍出鞘時清吟震落牆頭積雪:quot豎子!安敢辱我!quot

李元勝縱身躍下城牆的瞬間,李書珩看見父親後頸那道舊傷疤——那是十五年前為保楚雲軒登基留下的。

……

就在李元勝縱身躍下城牆的瞬間,楚雲軒正好放下第三盞冷茶,承文將軍捧著星盤跪在在龍紋磚上。

殿外忽有鴉群驚起,撲稜稜的振翅聲撕碎了子夜的寂靜。

quot太白經天,主……主大將隕落。quot承文將軍額頭緊貼地面,quot今夜星孛入紫微,恐……」

quot恐什麼?quot

楚雲軒突然輕笑,指尖摩挲著案頭那尊黃金仙鶴,quot李元勝父子此刻應當快到鬼門關了……」

……

朔風裹挾著鐵鏽味的雪粒,將殘破的戰旗撕扯成血紅的布條。

李書珩單膝跪在冰原上,三棱箭簇刺透護心鏡的裂痕,在玄甲上洇開暗紅的冰花。

他仰頭望著鉛雲低垂的天穹,耳畔迴蕩著十二個時辰前嘉峪關關隘的號角聲。

那時晨霧尚未散盡,鮮卑狼旗已如黑潮漫過雪線。

他記得父親李元勝的白龍駒踏碎冰河時,馬蹄濺起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緋色冰晶;記得陸羽腰間的銅鈴在廝殺中碎成齏粉,卻仍用斷刀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南門;更記得自己親手斬斷的十二根雲梯,每一刀都震得虎口崩裂,可那些攀上城頭的鮮卑人眼裡跳動著鬼火般的癲狂。

quot王爺當心!quot

陸羽的嘶吼被金鐵交鳴絞碎。

李書珩猛然側身,鮮卑的彎刀擦著顴骨劈進雪地,他順勢將斷弓捅進敵人咽喉。

溫熱血漿噴濺在睫毛上,透過猩紅視野,他看見玄色重甲的鮮卑主將正用長槍挑起守城士兵的屍體。

quot可頻善奇!quot

李書珩咬碎齒間血冰,反手抽出腰後雁翎刀。

刀身映出他眉骨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卻遮不住眼中灼灼星火。

戰馬嘶鳴著衝過燃燒的雲梯殘骸,馬蹄踏碎滿地冰棱,在雪原上犁出蜿蜒血河。

可頻善奇的玄鐵槍尖突然調轉,寒芒如毒蛇吐信直取咽喉。

李書珩俯身避讓的剎那,槍桿橫掃千軍之勢砸中馬頸。

戰馬哀鳴著側翻,將他右腿死死壓在冰層之下。

碎骨之痛如烈火焚身,他卻死死盯著可頻善奇面甲下那雙琥珀色眼睛——那裡映著南門搖搖欲墜的烽火台。

quot珩兒!quot

李元勝的銀槍破空而來,槍纓染成暗紅。

他的白髮散亂如雪中狂獅,鐵甲縫隙凝著層層血冰。

可頻善奇冷笑揮槍格擋,兩柄精鋼兵器相撞迸出藍紫色火星,在暮色中劃出轉瞬即逝的銀河。

quot帶王爺走!quot

李元勝暴喝震落城樓積雪,手中銀槍化作游龍,每一擊都在可頻善奇玄甲上留下深凹。

李書珩被親衛拖行時仍在回望,看著父親的白龍駒被十數柄彎刀刺穿肚腹,看著父親踉蹌著以槍拄地,看著可頻善奇的長槍穿透父親胸膛時,噴濺的鮮血在夕陽下凝成赤色冰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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