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身形,那少女是烏皎無疑,而她與巫嬰應當就是主僕的關係——自己還不至於在這種地方猜錯。
蕭不言繼續細想少女幃帽之下的樣貌。
幃帽的紗並不算透,因此很難看出她的長相。她似乎也因此有些看不清路,伸出手輕輕拽著那男人的一片衣角,柔荑纖纖,指如削蔥。
江風拂過,帽紗翻飛,小巧的下頜與豐潤紅唇一閃而過,隨後又隱匿在白紗之下。
除去膚色,是像的。
蕭不言抬手按了按額角。
可想起這些又有多少用處呢?
「遮掩容貌」「實為主僕而非姐妹」「貌似並未被以往的主家苛待」……這些不過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起不到什麼用處。
若以後要與她們長久打交道,但還是要將人的底細摸清。
蕭不言將胸前掛著的形狀質樸的哨子含在了唇邊,雖在吹,卻並未傳出聲響。
片刻後,有鷹的長唳在半空響起。蕭不言行至暗處,一道身影突然出現跪到了他的腳邊:「君侯。」
「將我身邊那兩個小娘子的底細查清楚。」蕭不言吩咐,「莫要讓太多人知道。」
他並不是衝著結仇去的,只是需要拿捏著些東西以便烏皎能好好坐下同他談一談,不然她估計不屑於搭理他。
既如此,那今日便開誠公布地聊一聊。他不會同人打交道,但坦誠一些總不會出錯的。
蕭不言幾乎是緊跟著蕭景姝二人回到了山莊。
自從她們住進來後,他與田柒回山莊就沒走過正門。除去田柒上門討食,幾乎是互不干擾。
因此蕭景姝見他堂而皇之進了前院,便猜測他有事相商。
她不是很待見蕭不言,但又不好總給他臉色看,因此還是很有禮數地沏了茶請他上座。
「君侯是來問給阿索解毒的事麼?」蕭景姝捏住了死命往自己袖子裡鑽的烏梢的尾巴,「唔,烏梢已經有些鬆動了,煩請君侯再給我三日,不,五日……」
蕭不言垂眸看著自己面前的那杯熱茶,將杯盞推遠了些。想了想,又將蕭景姝那一杯也推遠了。
蕭景姝頗為茫然地看著他。
將兩盞熱茶都放到了她夠不到的地方,蕭不言才開口:「我派人去查你們二人的身份了。」
先有動作的是巫嬰。
幾乎是蕭不言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就抽出了身側的佩劍。
蕭不言並沒有攔,他知道巫嬰傷不到自己。果不其然,在劍尖距離他的面門還有幾寸時,蕭景姝喚了聲:「阿嬰。」
她的聲音浮萍一般,飄飄悠悠散在空氣里。
劍身止住,卻仍發出震顫的嗡鳴。巫嬰心知不能也不可能傷到或是殺了他,收劍的姿態卻依舊不甘。
蕭不言抬眼看向蕭景姝。
明明塗黃了臉,可因驚懼生出蒼白依舊依舊能從那層遮掩里透出來。帷帽之下的驚鴻一瞥忽地在腦海中閃過,她的膚色本該是白皙而紅潤的,此時估計只餘一片慘然。
蕭不言默然想著,坦誠的效果似乎並不是很好。
「我估計是上輩子得罪了君侯。」蕭景姝氣力不足,出口的話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不然君侯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的麻煩。」
原本因為懼怕蕭不言而躲進蕭景姝袖口裡的烏梢盤在桌案上,弓起身子對著他「嘶嘶」吐出蛇信。
蕭不言起身,將方才推遠的茶又端到了蕭景姝手邊,聲音里透出了幾分難得的溫和:「我若是真心想找你麻煩,便不會在什麼都沒查到時就來告知你了。」
這話聽起來似乎頗為誠懇,可蕭景姝只是嘲諷地扯了扯唇角:「您神通廣大,自然您說什麼便是什麼。」
她根本無法驗證他到底查沒查到她們的來歷。
這背後是他與公儀仇的較量,而她只是他們博弈的一枚棋子。
蕭景姝此刻真心企盼公儀仇做事仍舊如同以往那般滴水不漏,最好自己的逃脫沒給他帶來什麼會走漏風聲的麻煩。
可公儀仇既然想將她送至劍南,那便一定會在劍南做了什麼布置。如今蕭不言就在此處,真的會一無所覺麼?
「我此番前來不是為了威脅你什麼。」蕭不言放緩聲音,極力表示自己的友善,「只是有事相商罷了。」
蕭景姝平平地「哦」了一聲:「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