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醫汗顏道:「這些都是醫助操心的事,微臣並未怎麼在意過……不過郡王的猜測頗為合情合理,去太醫院一查便知了。」
衛覬笑道:「只要是我最先來的太醫院,有或沒有都不妨事。」
只要東西落在他手裡,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
……
亥時,恪敬公主府。
剛從宮中回來的衛覬並未回自己的郡王府,而是先來拜見母親。
果不其然,恪敬公主還未歇下。
她年過五旬,保養卻依舊得宜,只額角一塊拇指大小的疤痕與氣度尊榮顯得格格不入。
見衛覬進來,她抬眼問:「東西拿到了麼?」
衛覬取出了那本仍僥倖存於世間的脈案,將其翻到了韋蘊被關進皇陵前十日的那頁:「從這一日開始往後,都是脾胃不調,並未標註脈象有異。」
不過這也不能說明她當時沒懷孕,許是月份還太小看不出來。「脾胃不調」可能真的是脾胃不調,也可能是已經有孕的初期反應。
不過這本脈案既然落到了他手裡,到底有沒有孕也只是改上幾筆的事了。
恪敬公主盯著那本脈案,似乎想要將它盯出一個洞來,而後慢慢垂首,將臉埋進了掌心。
「我希望是沒有的。」她低聲道,「阿蘊定然不想有他的孩子。」
那明明是她的同胞兄長,恪敬公主竟只願用一個「他」字提及。
「陛下中毒,已經不會再有子嗣了。」衛覬道,「又有人蓄意散播韋貴妃活著並育有一女的消息,這實在是太巧了……您覺得背後的推手會是誰?會是劍南麼?」
既然說韋蘊與皇女在劍州,劍南又是女人當家,怕是天下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是劍南對外發出的訊號。
——她們要奪回本該屬於女人的皇位。
恪敬公主不答反問:「給皇帝下毒的是哪家的人?」
「意料之外的一家。」衛覬道,「是蕭家,人我已經悄悄控制起來了。」
恪敬公主搖了搖頭:「倘若劍南的人真是曾經的太女衛,她們是不屑於與蕭家聯手的。」
怕的是這僅僅是個巧合,亦或者劍南與蕭家都是某個人的棋子。
恪敬公主煩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冷眼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倒還沒有問過你,你是希望阿蘊有那麼一個女兒,還是希望沒有?」
她在內心深處其實並不把衛覬當作自己的兒子看,而是把他視為自己政治抱負的一種延續。
平心而論,衛覬很優秀,長成了她所期盼的模樣,可她內心深處仍覺得不安。
倘若阿蘊的那個孩子是由太女衛精心教養,才幹與子望不相上下——不,即便比子望差一些也無所謂,那坐上皇位的,還是那個孩子比較好。
畢竟她們都是女人,女人才會更讓她放心。
衛覬能看出自己的母親在想些什麼,不過卻並不覺得難受。
相反,他很是欽佩母親數十年如一日堅持這件事的執著。
「母親,您知道的,我平生所願,不過是想看到大帝於《夢行記》中描繪的盛世圖景一一實現。」衛覬語氣平靜,眼中卻似有烈火燎原,「人生苦短,無用的內鬥多一日,我能做的事便少一些。正因如此,我倒是希望真的有那麼一個表妹在,最好她還是個聰明人。」
恪敬公主緩緩開口:「哦?」
「我是個男人,無論劍南手中有沒有一位皇女,她們都不會真心臣服於我。」衛覬道,「是以我倒更希望有。」
恪敬公主已經琢磨出他的想法了:「你的意思是,聯姻?」
衛覬微微一笑:「知我者,母親也——只要抱負一致,我們大可效仿龍朔、顯聖共治天下。焉知我們的女兒,不會是第二個天盛大帝呢?」
……
清晨。
當了一夜值的的巫嬰回到山莊,並未第一時間便歇下,而是先去看了蕭景姝。
蕭景姝已經為她備好了早飯,在她滿面憂色地走過來時靠在了她的肩頭。
兩人誰也不出聲,之這般靜靜依偎著。
過了不知多久,蕭景姝才輕聲問:「那個百戲班子是什麼來歷?」
「劍南小有名氣的一個百戲班子,一直在各州之間輾轉討營生。」巫嬰道,「那個樂人……那個樂人叫玉容兒,是四年前被賣進戲班子的,原本扮疫鬼的人崴了腳,昨日她才頂了上來。」
至於將玉容兒賣進戲班子的人是誰,還尚未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