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於節帥府中聽《貴妃怨》,知其一生身不由己,頗感同病相憐。雖知辛氏與君侯都無意傷及韋蘊性命,但魚龍混雜刀劍無眼,倘若韋蘊真有性命之憂,還望君侯相護。
又寫得知了先帝政變內情,難怪上次告知君侯辛隨似對寧芳菲態度不對時君侯若有所思,想來是早就料出此等秘辛了。
巫嬰:「……他料出的應當是寧芳菲原屬太女衛罷?他真的知曉乾寧帝子嗣之事麼?」
「老師說當年參與政變知曉此事的朝臣指天立誓說永不外傳,先帝與太女衛殘部又有心遮掩,所以我猜他不知道。」蕭景姝不甚在意道,「我們又不真是他的人,沒必要事事告知。」
最後她又寫自己拜了辛隨為師,道辛節帥是個好人,可惜識人不清。
巫嬰又皺起了眉:「怎麼叫識人不清,明明是慧眼識珠。」
蕭景姝被她逗笑了:「辛節帥連乾寧帝都能挑揀出一二不好,我又能算什麼珠?魚目混珠?」
方才她還口稱「老師」,此刻又叫「辛節帥」了。巫嬰心裡有些難過:「皎皎,其實被辛節帥收為弟子,你是開心的。」
「是啊,是開心。」蕭景姝落下了「烏皎敬上」四個字,撂筆後又笑了一下,「可是開心遠遠比不上難受。」
世事弄人,不過如此。
巫嬰被她笑得更心酸了,蕭景姝將信捲起塞進信筒綁好,不去看鷹有沒有飛走,反而轉身抱住了巫嬰的腰。
「阿嬰,如今的快樂是一時的,可我們要一輩子的。」蕭景姝心中想著剛寫好的那封看似詳細卻沒什麼要緊消息的信,將臉埋進了她懷裡,輕聲道,「別憂心我,一切都會變好的。」
……
成了辛隨學生的好處便是,蕭景姝在節帥府中可以自由走動的地方變多了,空閒時間也多了一些。
下屬要時時刻刻兢兢業業,學生則不必。在讀書或是於某事的見解上得了稱讚時,便會討閒去聽百戲班子唱戲。
今日唱的是《女駙馬》,戲唱完後蕭景姝並沒走,只笑盈盈地在幕後看樂人們卸去臉上的妝面。
百戲班子的班主是個頗為油嘴滑舌的男人,忙上前道:「小娘子貴足踏賤地是有什麼要事麼?」
「我聽了三場戲了,覺得這位娘子唱得頗好。」蕭景姝指了指玉容兒,頗為好奇地問,「上妝後容貌被遮掩,唯獨眉眼難以改變,娘子卻每場戲裡眉眼都活像變了個人,這是如何做到的呢?」
班主見她是對自家的角兒有興趣,對玉容兒道了句「好好招呼」便繼續下去忙了。
已經卸完妝面的玉容兒尋了個清靜地方招待蕭景姝,給她講唱戲時眉眼之間的要點。
「貴妃主要唱的是『怨』,因此除去第一折 戲,眉頭都是微蹙的。」玉容兒微不可察地蹙起眉,指了指自己,「娘子看,這樣眼睛裡就含了愁,是不是?」
蕭景姝自己的眉眼與韋蘊並不像,恰巧玉容兒與韋蘊最不相似的也是眉眼,因此兩人面對面時,看不出任何相似之處。
「確實是。」蕭景姝笑了笑,「眉頭蹙得太輕,上妝後看不出,便只能看到雙眼含愁了。」
玉容兒見她頗好相處,語氣也輕鬆了許多:「扮將軍時眼睛要瞪大些,尤其是睜眼抬眼時幅度要大,動作要快。」
蕭景姝已經琢磨出門道來了:「所以你方才扮公主時,是這樣?」
她半垂下眼睫,似乎是因為習慣了俯視旁人,又似乎只是對萬事萬物都提不起興致,看什麼都只是眼珠稍稍動一動,頗有一股慵懶散漫的風情。
直到遇上什麼真正能引起興趣的東西時,微垂的眼睫才慢慢抬起,不過也是緩的、暗含興味的,很快便又收了回去,驚鴻掠影般一現而過。
玉容兒被她撩撥似的一眼看得雙頰發紅,忍不住拍掌道:「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娘子比我在唱戲上還有慧根……」
話出口方覺失言,慌張到險些咬了舌頭:「萬萬沒有折辱娘子的意思,小人只是覺得娘子聰明。」
「這有什麼呢。」蕭景姝安撫她,「我本就對戲啊曲兒啊的感興趣。」
玉容兒見她是真的不介意,心頭一松,又瞥見了她腰間的葫蘆塤,便順著轉了話音:「見娘子一直佩著這個,想來是喜歡吹塤了?」
蕭景姝摸了摸腰間那隻葫蘆塤:「這隻塤是啞的,不過我確實對此有些興趣,只是一直沒尋到名師請教。」
她順勢問玉容兒:「聽這意思,你竟會吹塤麼?那可否指點我一番?」
玉容兒連連擺手:「我哪裡擔得起指點二字!」
「那便是確實會吹了。」蕭景姝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得閒時我便前來討教,還望娘子莫要嫌棄。」
……
劍州。
阿索在半空中盤旋高飛,發出一聲聲短促的尖唳,似是在提醒什麼。
「神天菩薩,怎麼這時候有信鷹飛來了!」埋伏在路邊草叢裡的田柒臉色發苦,「君侯,快引下來快引下來,不然就要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