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不言終於明白了為何那麼多人喜歡看胡旋舞。
蕭景姝轉得腦袋發暈,也不收著力氣,徑直往巫嬰和玉容兒的方向一倒。
果不其然,兩個人都接住了她。蕭景姝半躺在她們懷裡望著碧藍的天,暢快地大笑起來。
而院門外,在看到她倒下去時下意識抬起手的蕭不言又放下了手。
「神天菩薩。」他身後的田柒喃喃道,「君侯,咱們從沒見過烏小娘子這般模樣呢。」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一旁的辛茂心道,倘若你們能讓她那麼高興,她怎麼會不遠千里跑到蜀州來過活?
第30章 不由己 這還是蕭景姝頭一次見他笑。……
在聽到門口的聲音的那一刻,蕭景姝立刻鬆開攬在巫嬰和玉容兒肩上的手站直了。
蕭不言看著她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像穿上了一層殼,神情舉止沒有過多掩飾,卻總有一股淡淡的緊繃。
原本蕭不言以為她對所有人都是這樣,過往的經歷不能讓她全然在人前放鬆,可如今才發覺不是這樣。
她只是在下意識戒備他——甚至連此刻將外放的情緒收斂起也只是因為看到了他,而不是因為要打起精神在辛茂面前做戲。
其實很多人在他面前都是這樣,他們知曉他偏好「真」,便盡力在他面前表現出「真」,可有因為忌憚他的身份或他本人,表現出來的「真」都是收著的。
以往並不在意這些的,可這次心裡又擰起了疙瘩。還是和上次一樣的念頭,既然見過更好更可心的模樣,又怎麼會忍受敷衍?
人的天性便是不會知足。
蕭不言走進了院子,離她近了一些,語氣篤然:「見到我,你不高興。」
他今日同辛隨見面,於是穿著並不似以往簡要,金冠玉帶,暗藍色圓領袍上用銀線繡了麒麟紋,腰間懸了雲紋佩,還有一隻眼熟的四角香囊。
蕭景姝將目光從他腰間收回,低低道:「難道我該高興麼?」
這句依舊不是在辛茂面前做那場所謂「襄王有意、神女無心」的爛俗戲碼,而是一句真心話。
「你就這樣厭惡我先前對你做的那些事麼?」蕭不言蹙起眉,「所以我不在,你就過得這樣快活。」
她就這樣記仇麼?每每他以為她已經不氣自己了,可很快又發現不是這樣。
這場景實在荒謬,明明她與蕭不言沒在做戲說假話,可偏偏將一個不明內情的辛茂再次唬住了。
「有那個功夫一直厭惡,我還不如想想怎麼過得更好些。」蕭景姝搖了搖頭,「可快活……也沒有多快活。」
她喃喃道:「節帥府的人都對我很好,可我一想到頭頂上懸著一把不知何時會落下來的刀,也覺不出太快活。」
至於方才的歡欣……更像是做了一場美夢。
這場美夢裡有一直待自己很好的阿娘,有親如姐妹的阿嬰。她們就住在這樣一個小院裡,不去想各自麻煩的身份,不去想有誰恨自己,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活著。
可這甚至連夢都不是,只是她的幻想。即便沒有人來打擾,片刻後她也會自己清醒。
蕭不言以為她說的「刀」是被自己安插進來的身份,辛茂卻以為她說的是不知何時會找到她們的蕭不言,抬高了嗓門道:「蕭侯來者是客,不如你們便將院子讓給他,隨我回節帥府住怎樣?」
倘若真要做戲做全套,順著辛茂的意思讓她們去節帥府住才顯得可信。於是蕭不言面色平靜地順著辛茂問:「你覺得怎樣?」
蕭景姝被噎了一下。
自然不怎麼樣,她還要同蕭不言打探阿娘的消息呢——雖說在節帥府也能知道一些,可估計不如從蕭不言這裡知道的清楚。
她作勢猶豫了一會兒,對辛茂道:「二娘,你先回去罷……勞煩你替我同老師說一聲,我不會有事的。」
一旁的蕭不言聞言笑了一下。
這還是蕭景姝頭一次見他笑。他的五官本就偏鋒利,只是因為瞳色偏淺人又冷淡,給人的感覺是漠然疏遠大於盛氣凌人,如今一笑,可真是如正午的太陽一般耀目了。
院中瞧見他笑的人都驚呆了,田柒更是說了句「我還沒見君侯這般笑過」的酸話,可蕭景姝卻只覺得心慌。
她只覺得自己臉上的易容,要被太陽給曬化了。
辛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怒氣沖沖道:「我是真搞不懂你們這些陷在情啊愛啊里的男男女女!一個比一個行事古怪!」
「拿著!」她將手中的瓷瓶扔了過去,被巫嬰一把手抓住又遞到了蕭景姝手裡,「看看能不能研製出解藥,其餘的就讓蕭侯與你們說罷!我不留在這兒礙眼了!」
她自己走猶嫌不夠,還將從蕭不言來後就不敢動作的玉容兒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