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和以往有什麼不一樣?難不成是因為她離開了麼?!
阿娘,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蕭景姝半仰起頭,勉力克制著不然眼淚流下來。
「別哭。」蕭不言道,「你臉上用胭脂畫了面紋,笑起來還算漂亮,哭了可就全花了。」
蕭景姝已經把眼淚逼了回去,只是聲音仍泛著啞:「只是想到我們曾被同一人控制,如今我已經逃了出來,她卻要尋死以求解脫,覺得有些難受。」
蕭不言知曉她格外珍視性命,於是尋了些她聽了可能會開心的話:「以後無需你們在留在劍南打探消息了。我承諾過會護住你們的性命,此行結束後會帶你們回西北。」
蕭景姝心道,西北對她難道就是什麼好去處麼?
「其實細想起來,我並未做什麼。」蕭景姝輕聲道,「我所打探到的消息,君侯稍稍多費些功夫也能知道。」
她微微側首,耳墜上的珍珠碰到了肩頭,「安插探子這種事,越久知道的消息越多,可眼下才多長時日,您竟不打算用我們了?」
蕭不言未曾想到她是這般反應。
「沒有什麼必要了。」他道,「如今的消息已經足夠讓我知曉劍南以後會做出什麼。」
既然以後的事超不出預料、脫離不了掌控,那便沒必要再費功夫去探知什麼了。
這個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可他與自己相處這麼久,看出自己想做什麼了麼?
蕭景姝笑了一下:「君侯可真是個天大的善人,明明我們姐妹沒做多少事,您卻要擔起我們的後半輩子了。」
蕭不言聽得出這是一句嘲諷,她總愛這樣夾槍帶棒地同他講話,而他卻還在摸索著如何反擊。
不過上一次試圖反擊卻被她揚言不許再讓他進門,今日剛進了門,難不成再被趕出去麼?
或許這輩子都無法在這些口舌之爭上贏過她了。
於是蕭不言放棄反擊的念頭,只道:「我很少有這個善心。」
這依舊是他的習慣。不知該如何應對時,說實話就好。
蕭景姝心道,你自己知曉你自己有多不對勁兒就好。
她無心再與蕭不言周旋了,起身走到他坐著的羅漢床另一側,雙眼注視著他的臉,手卻靈巧地解下了他腰間的香囊。
「方才我就想說了,您是沒有別的香囊麼,偏偏掛著這個?」蕭景姝直起腰,隨手拋了拋那個已經沒有味道的香囊,「該物歸原主了。」
她被面紋勾勒得有幾分妖冶的面孔湊近又離開,居高臨下的姿態像是輕慢的逗弄。
小几上放著茶壺與茶盞,壺中水已涼,蕭不言卻仍舊自斟自飲了一盞冷茶,而後才站了起來。
「是啊。」他撫平腰間被她摘下香囊時碰出的幾道褶皺,「我以往從不佩香囊。」
蕭不言離開不過片刻,巫嬰便回來了,後面還跟了兩條熟悉的尾巴。
周武和田柒抬了個蒙了黑布的木樁子進來,放下時也格外小心翼翼。
「小娘子,這是君侯特意從劍州給您帶回來的。」周武掀開了黑布,「您看看合不合心?」
蕭景姝原以為蕭不言帶回來的根雕只會是個小擺件,未曾想到足足有半人高。木樁之上是兩崖對峙,匠人依著根莖的紋理雕刻出嶙峋的怪石,崖石還有一些地方穿了孔上了油,順著微亮的痕跡看下去,便可發覺這是一道繞崖穿石的水道,若在頂部孔隙中倒上水,便可見其與崖壁傾瀉而下。
兩道山崖中間的天險處則是劍門關樓,樓閣中空,飛檐檐角還掛了幾枚小小的金鈴鐺,響聲細碎悅耳。關樓一側還豎了一節指頭大的石碑,上頭的「劍門關」三個字即便只有半個綠豆大,也能看出名家風範。
蕭景姝即便沒見過多少珍玩,也能看出這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她看了看那些孔洞的大小,捏著烏梢的尾巴尖將它放了進去。烏梢登時明白了她想做什麼,便慢吞吞順著塗油的水道爬了下去,宛若一條蜿蜒的墨水河。
爬到一半,它尋到了個比花枝更舒坦的地方,垂出一截尾巴便懶洋洋不動了。
田柒道:「辛副使未回程前在劍州整頓的那幾日,我們看遍了整個劍州的根雕,只有這一座君侯說『尚可入眼』,不過我敢摸著良心說,整個天下怕是都沒有幾座比這更好的了……」
蕭景姝看了一會兒,扭頭問兩個剛從劍州回來的人:「劍門關當真如此奇絕麼?」
對劍門關更熟悉些的周武道:「比這更勝百倍。」
蕭景姝著實想像不出那該是什麼模樣——這根雕所現的已經足夠讓人驚嘆了。
她碰了碰飛檐一角的金鈴鐺,微微笑了笑:「看到這個便當我已去過劍門關了,多謝你們在外奔波時還費心思找這個。」
周武與田柒也離開後,蕭景姝打了盆清水進屋,而後栓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