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雖同她說了不少金陵官吏的行事,可還是遠遠不夠,須得她自己看出來的東西才最好用。
衛覬又同她說了幾句正事,坐都沒坐便離開了——他還有得忙。
在走出山莊時,他聽見不遠處傳來蒼鷹振翅聲。
是西北馴養的信鷹啊。
那句「思君甚矣」浮現在腦海中,衛覬心道,我可沒看出她哪裡「思君」了。
蕭不言可真是可憐,好不容易動了點凡念,結果栽到了這麼個小騙子身上。
……
次日,蕭景姝早早便去了芳茗居的廂房。
衛覬向來不會委屈自己,包下的這個廂房視野也好,正對著城門所在的大路。路兩側已駐了衛兵,不少好事的百姓圍在四周,打算看一看天使的儀仗。
畢竟劍南這塊地方,已經二十餘年未曾有過朝廷來使了。
不知怎的,蕭景姝一直有些心煩意亂,甚至在出門前有備無患地帶了不少東西。
用來消磨時間的大帝手記攤開擺在一旁,她卻一直讀不進去,時不時便看一眼窗外,或遙遙望一眼節帥府與城門口。
往來的人中有不少節帥府里的熟面孔,蕭景姝偎在窗前,分神想,阿嬰如今應當陪同老師和大娘二娘她們一同在城門侯著罷。
今日要到的都是劉忠嗣一黨的人,應當沒有安好心的,也不知會不會鬧出什麼亂子。
遠處的城門傳來了動靜,街上圍觀的百姓也有些喧鬧起來了。
蕭景姝下意識掃了被衛兵攔在路兩側的百姓一眼,目光倏然一凝。
玉容兒??!
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種時候節帥府里的人絕不會放她出來,她那張臉可不能被今日的那些來使瞧見——節帥府里是不是出事了?
從城門處傳來的喧鬧聲越來越大,應當是來使的儀仗到了。蕭景姝來不及多想,拎起裙角急匆匆跑下了樓,擠到了玉容兒身邊,還不忘做出偶遇的假象:「容兒,你也來看天使的儀仗?」
原本有些神思不屬的玉容兒在瞧見蕭景姝的一瞬眼睛亮了亮:「是呀,我來看看熱鬧散散心……我還以為皎皎你與節帥她們一同去城門前迎天使了呢!」
蕭景姝並沒有解釋,只對她笑了笑:「你同我來,在這邊廂房裡看得更遠些。」
許是她的態度太不容置喙,又或許是她拉著玉容兒走得太急,在進入廂房後,玉容兒的面上浮現出了忐忑之色,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
「皎皎。」她低聲問,「我……我是不是不該出來?」
蕭景姝的心揪了一下。
玉容兒並不是個蠢人,或許已然從節帥府對整個百戲班子、乃至自己及其他人對她過分在意的態度上發覺了什麼不對,只是她知道的太少,猜不到真相。
果不其然,她聽見玉容兒訥訥道:「只有你待我好時,我只覺自己走了大運遇上了好人,可這些日子歷陽郡王……」
頓了頓,她繼續道,「歷陽郡王也總是在聽戲時打量我,給我的賞錢也格外多……是我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麼?」
總不可能是歷陽郡王看上她了。
蕭景姝如今急切地想知道節帥府出了什麼事,尤其是百戲班子的班主李順有沒有什麼動作,便問玉容兒:「你信我麼?」
玉容兒被她問得提起了心:「我……我自然是信的……」
蕭景姝關上了窗子:「好,那你就暫且先聽我的。」
她從今晨備下的物什里摸出了兩隻竹筒,抽出了里面早就做好應急的面具,一張是玉容兒的臉,一張是「烏皎」的臉。
那面具展開後同一張人皮也差不多,直接將玉容兒驚在了原地。蕭景姝把她按在了梳妝檯前的椅子上,又取出一個裝著膏體的瓷瓶,將里面的東西在掌心塗勻拍在了玉容兒臉上。
「你就待在這個廂房裡,坐在窗邊看儀仗就好。」蕭景姝將面具貼在了玉容兒臉上,囑咐道,「我扮成你的模樣回節帥府一趟,等回來後告訴你為何這樣做。」
面具實在比不了直接在臉上易容服帖真切,不過如今也沒有那個易容的功夫了。得了玉容兒的回應,蕭景姝便推開她,自己坐在了梳妝檯前。
玉容兒心裡慌亂極了,不過還是勉強維持著鎮定問蕭景姝:「皎皎,我們用不用換一換衣裳?」
街上的響動越來越大,已經隱隱可以聽到馬蹄聲了。蕭景姝將面具貼在了本就易了容的臉上,含糊道:「不換了,還好我們穿得都不算惹眼。」
她要趕緊去一趟節帥府。
玉容兒呆呆應了,還牢記著蕭景姝方才的囑咐,便坐到窗邊推開了窗。
來使的儀仗已經到了樓下,華蓋飛揚兵馬矯健。嘈雜聲撲進廂房裡,貼好面具的蕭景姝轉過身,下意識看了窗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