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他的皎皎到底怎麼了!
這天夜裡,動兵的消息從劍南開始,飛一般傳向了大晉的各個州城方鎮。
與之同時擴散開來的,還有一篇文采斐然的檄文,字字泣血,情真意切,滿是忠臣被逼上絕路的無奈,矛頭直指金陵城中大權在握的劉忠嗣,毫不遮掩「清君側」的意味。
沉寂了二十餘年,幾乎要消失在大晉百姓記憶里的劍南,發出了養足精神後的第一聲鳳鳴。
第43章 不願信 「帶我去看看……屍身。」……
蕭景姝頭腦昏沉,只能通過顛簸的動靜模糊意識到自己是在馬車上。
最初那些日子,是李順打暈了她帶著她走。在大致逃離了劍南的地域後,李順放心地想讓她自己走,可她卻支撐不住了。
她「病」了。
在劍南服下的那些藥慢慢展現出了藥效,蕭景姝被烏梢反哺來的好體質被猛藥壓了下去,重新變成了一個從娘胎裡帶了不足、好不容易調養好卻又因「憂慮過重」「水土不服」「勞累奔波」一病不起的弱女子。
她迅速消瘦下去,連一頭烏髮都有些泛枯了。因著臉頰也瘦下去,與面具黏成一片的易容已不再服帖,在殘存藥物的作用下慢慢從臉色剝落下來。
半昏半醒之間時,蕭景姝察覺到李順揭開了自己的面具,隨後嘟噥了句什麼,又馬馬虎虎把面具粘回去了。
已經用了太久的面具黏糊糊又悶悶的,弄得她難受極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馬車停得越來越頻繁,還時不時傳來李順與不同人的交談聲,有那麼一兩道聲線頗為耳熟。
車簾被掀開了,有日光照進來,她沉重的眼皮被激得顫了兩下。有人伸手將她抱了出來,身上有澡豆清洗過的香氣,不是快餿了的李順。
那人抱著她坐在了車夫坐的位置,伸手揭開了那已經不成樣的面具。
周圍傳來一聲聲吸氣聲。
日光直接撲在了久不見天日的臉色,幾乎產生灼人的痛感。蕭景姝費力睜開了眼睛,終於看清了抱著自己的人是誰。
「鍾……鍾大哥……」她眼睛裡綻出欣喜的光,「真好……你……你活著……」
這幾個字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蕭景姝再次昏了過去。
鍾越緊緊抱著她,面色晦暗難言。
懷中的少女瘦了不少,臉頰上的軟肉蕩然無存,因此少了之前的兩分稚氣,透露出貼合骨相的、近乎妖異的美來,也讓人難以再在她臉上找到她父母的影子。
這下先生怕是要不高興了。
……
蕭不言與周武行路極快,半日就追上了先行離去的田柒,還在劍南東川與山南西道之交見了坐鎮前線的辛渡一面。
辛渡本想道一聲「節哀」,可看著蕭不言的臉色,卻識趣地沒有說出口,只同他商議了一番戰術,又替他們換了馬匹繼續趕路。
「看他的模樣,還是不願信烏皎的死訊的。」辛渡對前幾日趕來前線歷練的辛茂道,「別說他,連我如今也是不敢信的。」
好好一個小娘子,怎麼就這麼沒了呢?
辛茂抹了把臉強打起精神,苦笑了一聲:「我都親眼看到屍身了,眾目睽睽之下,假不了的……只是太突然了些。」
她們是想要一個師出有名,可卻從未想過要用身邊人的性命來換。
這一路同行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哪裡經得起失去?
辛渡看了一眼侄女泛著血絲的雙眼,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歇幾個時辰去,這裡有我盯著。」
既然已經動了兵,那便勢必要把山南西道這塊肉給啃下來!
……
身邊這些或生疏或熟悉的人似乎得了吩咐,一句話都不同蕭景姝說,是以蕭景姝根本不清楚自己如今是在哪裡。
歇了幾日,又被灌了幾碗苦藥湯子,她的「病」看起來好了一些,而後又被塞進了馬車裡。
蕭景姝知道,這是要回琅琊見公儀仇了。
算算時日,又快到了陸冕、陸瓊等人的忌日了。
每年這個時候公儀仇都會待在琅琊山裡的那個別院,她也會很有自知之明地少出現在他眼前以免被遷怒。
只不過這次應當躲不過去了。
不過著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娘。
阿娘會不會已經被送去了金陵呢?畢竟接下來金陵才是最混亂、也是她們的身份最能攪起風雨的地方。
不過阿娘也有可能還在琅琊。這樣一想,蕭景姝心中竟生出一絲祈盼來。
這絲毫不遮掩的祈盼落入了同行的鐘越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