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自己偷偷學了幾年毒術,醫術學的時日更少,竟能有這般造詣,比宮裡的老太醫也差不到哪裡去。
思及此,衛覬又想到自己身上令太醫手足無措的毒,有點窩火地「嘖」了一聲。
劍南那事實在突然,如今想起仍心有餘悸。辛隨當時反應得太快處理得太果決,若非看到那屍身臉上隱約有面具的痕跡,他會和其餘人一樣認為死的是七娘。
也不知七娘如今回到那個公儀仇身邊沒有?
衛覬的手指輕輕在桌案上敲了敲。
如今手頭的要緊事辦完了,也該去蕭家試探一番了。
多虧蕭不言前往苗疆前怕短時間內回不來,遣人來告知了他的真實身份以防萬一,不然他此時都找不到去蕭家的藉口。
……
自蕭不言入苗疆後,田柒便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成日在連綿的群山與沼澤外翹首以盼,數著日子等蕭不言回來。
他甚至已經開始找周圍粗懂些苗語的老鄉學話,打算三日內蕭不言再不出來便去尋他。
三日後,田柒背了一包袱藥,赴死一般踏進了山路,不過兩個時辰便遇上了返程的蕭不言。
他大喜過望,在看清蕭不言泛青的唇色後又轉喜為憂:「先去附近的村子裡……辛節帥派了個頗通解毒的大夫過來!」
太女衛專司醫毒的「鵲」部數年前便與苗疆有過些許往來,又在蕭景姝那裡得了巫蘭大巫的畢生心血,的確比尋常大夫更通解毒之法。
不過越是精通,越懂得苗疆蠱毒之術的可怕。鵲部首座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只剩半口氣的蕭不言,沒想到他竟還能自己走回來。
脈象也頗為奇特……像是原先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因此百毒不侵。而後藥效散盡了,那些浮於表面雜七雜八的毒才湧進身體裡來。
「想來是小烏以往給你用過什麼藥,你中毒並不深。」鵲部首座寫了個方子,「忌大喜大悲,動情動欲,照著這個方子服藥就行,自己覺得身子無礙了便可停了。」
田柒覺得她不負責任,不可置信道:「這還中毒不深麼?君侯的臉都快白成紙紮的了!」
鵲部首座並不理睬他,只邊收拾藥箱邊叮囑蕭不言:「雖說中毒不算深,但像你如今這樣一直一口氣兒憋在心裡,那定然會傷身的……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活。」
蕭不言閉上眼睛,沒有應下,也沒有反駁。
中毒不深……應當得益於那一次皎皎給他下毒套話。他神智清醒之後,發現指尖有兩個極其微小的蛇牙留下的傷痕。
蠱王總是有些神異之處的。
彼時她還那麼鮮活地被他擁在懷抱中,他仍能回憶起她肌膚上的溫度,可如今卻只能聽旁人勸自己人死不能復生。
他比誰都更能懂得人死不能復生。
可是,人真的,死了麼……
其實除去最初看出皎皎將臉塗黃了之外,他看不出她有沒有易容。硬要說哪裡不對的話,就是她的肌理過分細膩,面上連細小的絨毛都幾乎看不見。
他只是在想,倘若她只是假死脫身的話,會用什麼法子瞞天過海。加之對苗疆的易容之術略有耳聞,便下意識想到了她或許會此術。
易容術算是苗疆的不傳之秘了,巫緒自然不肯讓他看,可威逼利誘之下,到底還是看了一些。
做工精巧的面具嚴絲合縫貼在臉上,的確能瞞天過海,可到底有些僵硬,不如沒戴面具顯得自然。
或許皎皎真的會易容,或許她真的憑此騙過了所有人離開了。可是他卻無從考證,畢竟他沒有親眼看到前因後果。
他只能粗淺推斷,平日裡皎皎在他面前用的應當就是真容。
可為何苗疆這些人認得出巫嬰,認不出皎皎?是她長大了之後模樣變化太大麼?
——總不可能說皎皎不是苗疆人,不然烏梢的來源說不通。
於是蕭不言又開始從她並不和睦的母女關系開始查,仍舊查不出什麼。
沒有什麼緣由,實在是巫族的風氣太過混亂開放了。因為體質緣故,巫族的女子並不怎麼因生育受苦,一個女主人生了好幾個不同父親孩子的家庭屢見不鮮。因為父親不得喜愛了而被母親及兄弟姐妹排斥的孩子並不少見。
他又想查一查幾年前大亂時逃出苗疆的巫族人都有誰——這個更難了,本就忍無可忍的巫緒終於和他翻臉了。
巫緒看著怎麼也毒不倒怎麼也打不過的蕭不言,在心中怒罵巫嬰離開了這麼多年還不讓他安生。
——還有她那條伴生蠱王!怎麼就這麼強!一個沒有天賦的人,怎麼就有這麼好的運氣!
巫緒知道蕭不言是要找自己神秘失蹤的未婚妻子,卻並不清楚是指的是巫嬰還是另一個不認識的人。他同巫嬰結過仇,怕被報復才容忍這個不好惹的大晉侯爺在苗疆撒野,可又不是泥捏的!
在察覺到蕭不言面色隱約變得發青之後,巫緒滿懷惡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