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不敢懷疑對方語氣里的真實性了。
她知道, 對方是認真的。。
而就在那把小刀將將要劃破吸血鬼的咽喉之時。
遊輪底部, 詭異的氣泡又輕輕冒了上來。
而如果順著這道被湮沒在浪花里的微小氣流逕自往下, 一直往下潛到距離海平面3700米的廣袤深邃地帶——
這裡,是不見天日的深海。
而又冰又鹹的海水覆蓋之下, 有一綹麥浪般的發, 宛如永遠無法直射到此的日光掠過波濤——
靜得接近於死寂的深海里,她靜靜坐在沉船廢骸的腐朽甲板上, 隨後垂眸,無聲地用唇語默念。
——loviano。
而雖然沒有念出聲,可身旁的人魚女伴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有些擔憂地看了眼沉浸在自己情緒里的女人。
「…安,你還好嗎。」
而那坐在甲板上的人魚微怔著抬眸, 露出她和兒子相似的的漂亮面容——只是臉頰和顴骨邊可以看出魚鱗的痕跡。
「……謝謝你, 賽爾喬。我只是……有點擔心他。」
這麼多年感知到兒子來往只為尋找自己的人魚都從未發聲,可這一次——
眸帶著猶疑打量著漆黑一片的的深海上方。
她能感受到在那艘船上, 有和她們一樣的……「怪物」。
而且不止一隻。
她看著旁邊一臉凝重的塞爾喬,主動笑了笑,鋒利的骨爪帶著安撫地握住對方的手。
「……再給我點時間好嗎?很快的。」
而同樣有著人魚柔美面容的賽爾喬有點苦惱地移開視線, 她沒說話,只是咬了咬牙。
「儘快吧,安。我會在船的附近守護你的。」
——畢竟現在已經是秋冬時分, 人魚們總是更青睞於那些更溫暖的地方,群體性的換季的大遷徙就要來了。
人魚的眼眸焦慮地打量著不斷有氣泡上浮的水波。
這代表了同伴們正在成群結隊地準備集合。
……骨爪沒忍住彷徨地同樣往上伸。
這已經是作為人類轉變成人魚的安存活的第10年。
而她又想起那隻瘋狂吞噬同胞,幾乎要稱霸海底的變異人魚。
早就在心中暗自許諾要守護安的賽爾喬也不自覺緊了緊呼吸。
……
安,快一點……!
如果沒有同胞們的庇佑,僅憑她們兩個肯定會被那隻殘忍的瘋獸吃掉的,她們可不能落隊。
而安的魚鰭一擺,輕車熟路的人魚再次靈活潛入船艙,她皺著眉推開早已腐朽的門,隨後迅速關上。
……
吱呀一聲,安看著那隻斷線的古董老式撥盤電話,毫不猶豫伸出手撥了幾下,隨後人魚鋒利骨爪輕輕捻過。
……
隨著能量被注入,她聽著逐漸開始變得嘈雜的話筒那邊,想起剛才張口就被船上某種不明的力量打斷,人魚眸色凝重。
「……」
loviano,我的兒子。
——
她闔眸,唇微微側向腐朽布滿灰塵的話筒,仿佛是在虔誠祈禱,又仿佛想聽見對方的聲音後隔空吻一吻兒子的臉。
……
老天保佑,我真希望你平安無恙。
而伊奧維亞諾此刻正面色陰沉地坐在床邊抽菸,陸施面無表情地嚼著橘子托腮看著他。
搭檔。生氣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自認為自己根本就沒有做錯事的陸施理直氣壯地又往嘴裡塞了個橘子。
不懂人類,也不想懂人類。
他只要有橘子吃就很開心了。
二人相顧無言,可此時客房裡的電話又突兀響起,伊奧維亞諾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迅速站起接過話筒,
他顧不上其他,眉心狂跳,用盡全身力氣地壓抑住自己聲音里的那份渴望。
「餵?」
而那頭依然還是悶悶的,仿佛接電話的人正處於某種強壓之下,讓人感覺快喘不過氣來。
「……」
安察覺到這通電話是由自己兒子接起,握住話筒的手沒忍住輕輕顫抖著,她迅速繼續往話筒里注入力量,企圖將這次通訊儘可能延長得久一些。
「lo-vi-ano…」
她說話並不吃力,可在船上某種未知信號的干擾下,她只能儘可能放緩了聲音才能將其轉化成切實的話語傳遞到對方耳中。
「怪物。快,逃。下。船。」
安的聲音在3000多米的距離和厚重的海水之下已經被模糊了,可接過電話的金髮青年喉間卻依然因為這無比熟悉的話語而倒抽氣,他紅著眼睛不顧一切地問著。
「媽媽……?!媽媽,你在哪裡?!」
而時隔這麼多年再次聽到自己兒子的呼喚,人魚頓了一下。
20多年前被小不點的金燦燦糯米糰子抱住撒嬌的那份不舍情感被勾動,可她深知已經不是再說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