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倏然垂眸,重新將話筒放回去。
應盡到的提醒自己已經盡到了。
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超出自己作為怪物的底線了。
不過,這或許也是她和兒子的最後一次通話。
……
人魚再度推開腐爛船艙的門。
至少,打出這通電話她也不後悔。
隨後她擺動漂亮的魚鰭,向等著自己一起遷徙的同胞游去。
——
而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們很快就將重逢。。
「……」
被掛斷電話的青年聽著對面嘟嘟嘟的空音依舊緊緊攥著話筒,他手指指尖用力到泛白,可那種緊繃卻帶著頹唐。
身旁百無聊賴打量著他的陸施歪頭。
媽媽?
搭檔剛才是在跟媽媽通電話?
……
雖然身為怪物對人類社會的親屬關係沒什麼概念,但言靈還是難得沒有搞怪而是摩挲著下巴開始思考。
「媽媽」,這個詞很重要嗎?
——為什麼。
他的人類搭檔雖然說脾氣不太好,但至少是成年男性,並且擁有相當規模的下屬,而且有雄厚的經濟能力,能給自己買很多橘子吃。
……
對搭檔來說,就算沒有「媽媽」,不也能過得很好嗎。
幽黑眼瞳里不帶任何情緒地注視著仿佛被時停在掛斷電話那一刻的青年,仿佛透過對方那具挺拔的軀殼,能看見狂風正在他的心裡呼嘯而過。
身上從來筆挺著西裝的青年此刻卻只穿著一件被皺巴巴的白襯衫,赤紅的眼眶帶著某種偏執地死死盯住客房座機。
「……」
啊。
搭檔是在希望「媽媽」再給他打一次電話。
……
而這就觸及到陸施的知識盲區了。
不懂。
不管是這份情感還是這種依賴,他都不懂。
陸施從來沒有依賴過誰,身為頂級怪物,他依靠直覺和自己的本能活著。
也有人嘗試以照顧者的身份介入,希望能感化他或者從他身上獲得什麼,不管是在童年還是現在。
前者在饑荒年間死於屠夫手下,後者的老奧利弗被他當奴才使。
小怪物面無表情地剝著橘子,隨後優哉游哉地把剝好的果肉送進自己嘴裡。
果然,人類還是太脆弱了。
比起他們這些重新構建自我秩序的怪物,人類只要一離開特定的社會關係,他們的價值觀和存在感就會走偏,隨後開始依附他人。
……
黑髮黑眸的青年嚼著橘子,修長溫潤的骨指帶著某種節奏輕輕在桌上叩響。
看來搭檔也不能免俗。
不過如果對方想要依附自己當然也是沒問題的啦,只是。
幽黑眼瞳裡帶著惋惜的玩味。
這樣不會太無趣了嗎。
——
多的是人類向自己俯首稱臣,可他最想要的卻是伊奧維亞諾目空一切拔槍向自己時那種掙脫出他人類骨肉的狠戾。
言靈喜歡對方身上的野心,還有那種狂妄的高配得感。
當然,儘管有時候,那種自大到以為能操控所有人的態度也讓小怪物感覺很惱火。
但——
言靈雪白漂亮的臉居高臨下打量著依然魂不守舍的青年。
他忍耐著自己想將對方拆骨入腹的衝動,可不是為了讓伊奧維亞諾頹喪跪地的。
……
再敢擺出這麼軟弱的表情。
言靈警告地看了眼是似乎正陷入在某種情緒里的搭檔。
他就把對方吃掉。。
而察覺到怪物的視線,沉默的仿佛一塑石膏雕像的金髮青年卻動了。
他沉默地將話筒放回原位,隨後轉身,行雲流水地為自己又點起一根煙。
而抽完煙後,他再次銳利起漂亮的綠眸看向怪物。
「……船上的另外一隻怪物,解決掉,我給你獎勵。」
既然已經確定了母親就在這片海域,那麼刻不容緩,必須趕緊切斷與基金會的聯繫,下潛尋找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