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哪怕我的話語給他帶來片刻的溫暖, 也是有意義的吧。
「你有在網絡上看到某個理論嗎?應該在sns上很火吧……幸福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弗洛伊德提出來的理論。」我說道。
我在貨架前挑選汽水,目光落在櫻桃汽水上, 瓶身倒映出我和光俊的身形。
光俊:「有、有看過……很多人轉載來著。」
「除了弗洛伊德,還有另外一位著名的心理學家,他的名字叫做阿德勒。他的看法和弗洛伊德完全相反……如果總是認為過去的陰影濃重而無法逃離,這樣給自己心理暗示,就好像自己給自己戴上鐐銬那樣。」
我這樣跟他講大概沒意義吧……光俊並不明白那些枯燥理論的差距。我陷入思考之中……對於有些性格軟弱的人來說,命令他們似乎更加合適,他們常常自身搖擺不定,難以拒絕別人,需要藉助他人的力量。
而這個他人,必須是對他來說非常有話語權的角色。
「好吧,我們不聊這些了。如果你每天看雜誌就能很快樂的話,那樣也不錯……不過有一件事,我想要問你。對你來說,我是重要的存在嗎?」我問道。
光俊拿了一瓶陽光牛奶,聞言立刻點點腦袋,乾巴巴道:「夏、夏由……夏由對我來說、是,是最重要的存在。」
「我很榮幸,」我對他道,「那麼我讓你做的事情你也會做咯?」
光俊:「當、當然了。」
「那就好……聽著,我大概很快就要走了,之後可能會有另外一個我替代現在的我。這個並不重要……我希望你能夠做到三件事。不管我之後是怎樣的性格,對你冷漠也好,無視你也好,請你記得這三件事。」
我朝他豎起手指,「第一件事,我對你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存在,任何時候,永遠是自己最重要。請照顧好自己,不要讓自己的身體生病。」
「第二件事,如果心情不好的話,請你去找我媽媽,我媽媽會告訴你解決的辦法。你和媽媽可以成為好朋友,而並非通過我才建立聯繫。過去並非無法遺忘……只要光俊努力,過去的陰影是可以戰勝的。」
「第三件事,請光俊去找一些興趣愛好……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而不是因為別人喜歡才去做。任何時候尊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吧。光俊似乎很喜歡拍照片……偷拍過那麼多同學,有些拍的比他們本人要好看吧?那請光俊先拍一百張自己滿意的照片……怎麼樣?」
我和他突然講了這麼多話,他忐忑不定地看向我,眼珠變得散亂而無措,他嘴巴動了動,眼珠半天才聚焦。
「夏、夏由……要去哪裡?」
「夏、夏由……要走了嗎?」
「我哪裡也不去,我仍然在這裡。我僅僅是有些擔心,自己陰晴不定,會無法時刻照顧到光俊的感受……所以現在直接都講出來比較好吧。」
我說:「光俊要喝陽光牛奶嗎?我請你喝吧。」
我拿了兩瓶櫻桃汽水,這是第一次我和江緒在書店碰面,江緒買的飲料。人與人的相遇結尾也同樣地有始有終,這樣才符合命運的旋律啊。
「我、我不能明白……夏由的意思。」光俊跟在我身後道。
「有些事情不需要明白吧,光俊先去做……怎麼樣?等你拍夠一百張自己滿意的照片,到時候我再告訴光俊答案。」我說道。
理論不存在答案,一切答案在行動中自然會浮出。
「好了……我要去找班長了,再見。」我朝光俊揮了揮手,唇角揚起微笑。
光俊仍然在原地站著,他雙手握著那罐陽光牛奶,呆呆地看著我。
「夏、夏由……」
我並沒有回頭。大多數的時刻……人需要戰勝的只有自己,如果是光俊的話,儘管非常痛苦,未來是一條通往無限黑暗的道路,想必他能夠從成長的疼痛中掙扎而出。
夏日的主旋律,陽光、陰影,熱烈的蟬鳴,迎風揚起的制服。
微風吹起醫務室的窗簾,窗台前的少年看到了我,他稍微頓住,左眼沒來得及蒙上紗布,那之下的燙傷疤痕顯露出來,猶如完美瓷像鼓起的血管。
「老師……能拜託您快一點嗎?」溫柔的嗓音傳來,夾雜著微不可見的窘迫。
「班長,抱歉……那個,我有事情要跟你講,我在這裡等你。」我說道,主動地轉過身去,不去看他。
身後傳來一片窸窸窣窣的動靜,我眼角留意著身後的方向,江緒沒有講話,我掃到了他變紅的耳尖,不知道因為害羞還是尷尬。
「那個……夏由同學,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江緒捂著左眼處的紗布,眼底籠罩著的情緒,暈染了一小片的陰影。
聞言我側目看向他,我眼珠稍微頓住。大概是我迎著陽光的緣故,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蒼白而綺麗。
「這封信……是班長寫的吧?」我把他寫的留言信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