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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持湊上來,期期艾艾地看著。

林忱似乎打了個晃。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面前的人已轉過了身,收斂了那些失控的表情,瞧著並無異常。

於是靜持又樂呵起來,眼神中飽含期待。

她看著林忱遣散了送喪的勞力,臨走前分發下去那麼一大袋銀子,心裡更是樂開了花。

自她知道徐氏竟是山下徐大官人的妹妹後,就格外留意著。畢竟是那樣高貴的門庭,若是能得到一星半點的好處,也夠她攢個一年半載的了。

林忱送走了人,又向雪中埋好那把劍。

靜持等了半天,笑在冷風裡都凍僵了,也不見這姑娘有什麼表示。

她心裡漸漸憋了火氣。

恰在這時,林忱迴轉過來時,面上一反常態,懵懂問道:「師父怎的還不走,天氣冷極了,不要著涼才好。」

靜持這一口氣差點沒倒上來,破口說道:「這可不大好吧,忱姑娘既知道天氣嚴寒,也不請人喝碗熱湯嗎?」

她邊說邊腆著臉伸手,卻沒接到銀子。她一瞧,手心裡只多了那塊翡綠的玉佩和幾枚銅錢。

林忱垂眼擰著酒壺,等待她面色變換,說:「家母尚需人伺候,師父去山下喝湯,正好將這塊玉佩送到徐府。我沒什麼可吩咐的人,師父若能代勞,我自是感激不盡的。」

聽了這話,靜持簡直想把手中這塊玉擲到林忱的腦門上。

這丫頭看著聰明,竟是個缺心少肺的,又這樣吝嗇,真真叫人恨極了!

靜持忍了又忍。

半晌,她心中冷笑,既然這孩子這般不懂事,那就別怪她欺負寡母了…

她整理好臉色,擺弄了幾下那玉佩,估計了下成色,笑著向林忱保證過,便匆匆走了。

林忱沒分給她一眼,只靜靜地坐下將整壺月花釀傾入厚雪之中。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遠處萬丈光芒噴薄而出,照耀著林忱眼睫上的霜雪,熱淚將晶瑩雪砸出一個窟窿,她抹了把臉,只覺得酒的熱氣都變作了淚滴。

徐夫人去世多日,這巨大的陰影直到現在才散逸開來,讓出一條真實的、醜惡的通往世界的道路。

林忱被迫看清一地雞毛般瑣碎的生活,心也和徐夫人一道沉沒在冰冷的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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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天之下,鳶兒將身子探進堅冷的井口,通紅的手上尚有傷痕,她拽著繩子,好不容易才將那桶水拎出來。

她抹了把額上的熱汗,正好見門外林忱拾階而上。

不滿十三歲的女孩一絲不苟地端著儀態,台階覆雪,天冷難行,她的步態卻依舊是穩穩的。

只是眼下那一圈青黑卻怎麼都無法遮掩。

鳶兒想到,今日是徐夫人出殯的日子。

她出家之後與林忱常有往來,只覺得這人有時雖傲岸得有些討厭,但心清眼明,哪有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

她心下酸楚,當下便小跑過去,毫不生分地一拉林忱的手臂,頃刻間把人拽得一晃,林忱那股子端莊嚴正的勁兒再也裝不下去了。

「事兒可都妥當了,怎的臉色這樣不好?」

林忱在日光下閉了閉眼,無奈地撇了撇嘴,怏怏地說:「連夜不睡,有些疲憊罷了。」

鳶兒瞧了瞧自己拽她的那條胳膊,半晌,驚訝道:「往常這時候早追著我打了,果真是累了,會不會生病了?」

她邊說邊去探林忱的額頭,後者咬咬牙,終於拋卻了悲傷與涵養,狠狠敲了一下她的禿腦殼。

「閒話少說,住持可在山上,我有事同她講。」

鳶兒疑惑道:「什麼事?」她摸摸腦門,靈光一現道:「是不是那個老婆子給你不痛快了,我半夜醒來見她正往出走,難不成是去敲你的銀子?」

老婆子是指靜持,她為人媚上欺下,四處敲竹槓不說,還總是亂嚼舌根,據說是曾經生育過的僕婦,在小尼姑之間的名聲向來不太好。

林忱冷笑道:「人都是本性難移。」

鳶兒急忙問:「你想怎麼對付她?小人最難纏,可不要吃虧了。」

林忱將方才送玉佩的事與她說了。

鳶兒到底比她小了一歲,目瞪口呆道:「那…」她有些心虛道:「難道要誣陷…」

林忱在比她高一個台階處站定了,低頭俯視道:「靜持是慣犯,兩年前她便幹過以仿品代替玉像的事,若非撞上了徐夫人,這樁事至今不會敗露出來了。她若正經將玉佩送去,今日也該有消息了,若是沒有,便是鋌而走險,動了以假亂真的心思。」

她神情寡淡,似乎談論的事全然與己無關,也不在意靜持會有什麼悲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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