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輕省又討巧的活計誰都願意做。
只是她這一來,便使得原本侍奉住持左右的小尼姑危機起來。
原是她一個人的好差事,憑這一張巧嘴討人開心,在其他人面前也有面子,熟料天降強敵,將住持的鐘愛分去一半。
這天,林忱照舊清掃住持禪房周圍的落花,春日裡風還有些料峭,待她清掃完畢,手已冰得僵硬。
靜思遠遠地走來,手裡抓了一把酥糖,揚著眉招呼道:「你過來,住持在叫你呢。」
林忱拄著掃把,往手裡呵著氣,沒理她。
靜思一陣火大,噠噠地小跑著過來。
林忱把落花收攏,傾倒在路邊的溝里。
靜思切了一聲:「我還當你們這些大小姐都弄那些虛的,葬花葬水…假的很。」
林忱立住,低下頭看她,淡淡道:「葬花自有情趣,只是我沒這份心情,你也沒有。」
靜思瞪了她一眼,忿忿起來:「行了,是我不懂風雅。不過呢,再風雅也得幹活,去吧,住持叫你以後負責晨晚兩次地撞鐘。」
林忱欲走的腳步停下,回身微微睜圓了眼睛。
半晌,她攤開手,寬大的僧服在風中飄搖。她自年後一天天地長高起來,又不沾葷腥,因此顯得比常人更清瘦一些:「你瞧我這體魄,是能撞得動銅鐘的樣子麼?」
靜思以為她吃癟,滿意道:「關我什麼事?這是住持的意思。」
林忱抿了抿嘴,眼神有些冷淡厭煩。
住持好好地怎麼令身邊人去做這些粗使活計,想也知道是她又吹了什麼風,住持耳根子軟經不起念叨,只好答應了。
另一邊,與靜思相好的小尼姑們也跑來助陣,七嘴八舌好一陣分說,生怕林忱去找住持哭訴告狀。
林忱立在原地,靜靜看著這一張張面孔。
本以為剃度出家便能安居一隅,比從前清淨些,不想我不犯人,人卻偏來煩她。
她擰著眉,卻沒走。自然不是為了聽這些沒趣的話,她在等人。
此處是佛堂與禪房的交界之處,前方來參拜之人只能到此止步。
果然,沒一會,自前邊跑過來個小廝,打懷裡掏出一封信。
他撥開一群嘰嘰喳喳的年輕女子,好不容易才說道:「誰是忱姑娘?我們家鳶娘子叫我來送封信。」
靜思等人安靜了一瞬,接著炸開了鍋。
「鳶娘子…難道是鳶兒?」
「她不是年前才下山嗎?這麼快得了主人家的寵愛?」
「真沒想到,剃了頭髮也能勾引人,呵呵。」
林忱拆信的手一頓,她自人群中精準地盯住了說出最後一句話的人,正是靜思。
對方也在看著她。
「怎麼,我又沒說你?」靜思笑著掃過她纖細的脖頸,白淨勁瘦的雙手,還有一望而知的俊秀面頰。
林忱把信塞回去,低斂著眉目:「的確。」她說:「只是這句話,你對誰說都不奇怪。只要對方是女人,你的中傷便會起效。」
她慢慢抬起眼來,唇邊掛著淡淡的諷笑:「但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此話卻又有些不同了。鳶兒不如你漂亮,在廟裡時不如你得臉,被親生父親送給人做姬妾,偏偏還能派人隨意出入。」
林忱的笑冷淡而刺目:「青燈古佛難熬,想來這話是怨氣更多吧?」
靜思聽著這些話,被戳了心窩子,果真氣得頭暈目眩。
待到反應過來,那些市井污言便一股腦噴出來。
與她一道的小尼姑們也憤然出手,一群正還想湧上前去,林忱趁著小廝還沒走,把他往前一推。
小廝也識趣,知道這是娘子好友,於是嬉皮笑臉地左推一把右搡一下地擋著人。
這群方才還盛氣凌人的小姑娘便紛紛後撤,眼看著追不到人,只能呸著走了。
靜思紅著眼睛,遠遠叫道:「假清高的婊子,活該在寺里待一輩子!」
攔路的小廝聽了很納罕,心道,都已經剃度出家了,難道人人都想學鳶娘子,出去給人家做小?
第5章 污穢
佛堂內,林忱放輕了手腳,她手持著念珠,想了一會,才推門進去。
住持正在讀經書,她看見林忱來了,面上竟有些無措。
「小忱…」她不好意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