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身在寺中,一個出身名門的住持的態度,幾乎能決定一切。
對面的人卻在此刻說:「怎麼?很驚訝?」靜思慘笑道:「林忱,你太自以為是了,我偏不讓你如願。」
林忱無言片刻,總算從滿腔焦急中捋出一縷明悟。
原來是這樣。
像這樣輕浮的小丫頭,也會在星辰遍布的時刻偷偷在佛前許願,想要踏入紅塵與繁華中。
但卻有人放棄了她的夢,並絲毫不為之動容。
自己視若珍寶,旁人卻棄如敝履。
偏偏這樣的人,還成為了自己的敵手,奪走了她現有的一切。
林忱捫心自問,靜思的路,是好走的嗎?
顯然不是。
因而生嫉,因而狂妒。
所以,林忱想了想,還是深揖下去:「那麼,罪責在我。」
靜思睜大了眼睛,不由得退了一步。
「我在騙你。住持慈悲,不會真的憎惡誰,是我暗示她在房內不要見你。」林忱道:「如此,你引援我見張家人,便算幫了我一個忙。」
「如果我不答應呢?」靜思為了這句道歉,有些快意,又有些動容,但她仍舊不會幫林忱的忙。
「不答應…」林忱重複了下,隨後無奈道:「住持耳根子那樣軟,有我在,你真的能保證住持日後親厚待你?」
她展臂輕嘆,靜思再次咬牙切齒起來。
第7章 歡宴
林忱在房內等到半夜。
等到張府內的燈火盡數熄了,靜思才貓兒似的從外面叩了叩窗子。
大通鋪上的小姑子們都睡得很死,林忱立刻翻身下來,推開半掩的門扉,說:「才回來?」
靜思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總得請人家吃酒用飯,那可是張家大娘子身邊的貼身婆子。」
她指個方向:「李媽媽在那邊等著呢,能不能成你自己去說。」
林忱點了點頭,示意她趕快回屋,自己則快步離開。
乾冷的三月夜裡兩側迴廊樹木掩映,偶有微風吹動新葉,天上的月明星稀,林忱輕易看到了廊下站著的女人。
是個三四十歲的婦人,衣著頗為體面,見林忱過來,也只是倨傲地點了點頭。
「咱們前邊剛伺候娘子們睡下,小師父有什麼請託直說吧。」李媽媽說道。
「既如此,我想請問,媽媽可有法子讓我見上張二娘子一面?」林忱的臉埋在樹木陰翳的影下,小聲問。
李媽媽有些意外:「你要見張二娘子?」
府里的人俱知張家二爺酷愛十二三歲還沒長成的小丫頭,張二娘子不齒於此,又拿自家老爺沒辦法,只好把氣撒在那些姬妾頭上,連帶著遷怒所有豆蔻年華的女孩。
若是想見張家大娘子她興許還能說上一嘴,但若是張二娘,只怕她這舌頭還沒伸出去,就被撅回來了。
思及此,李媽媽連忙搖了搖頭:「這不行,小師父還是另找路子吧。」
她說著就要走,林忱卻錯了一步,擋在她身前,往人手裡塞了一塊東西,平靜道:「媽媽別急著走,這幾天府里忙,得閒一會不容易,哪怕事沒辦成,也得請您吃酒相酬。」
李媽媽心下不耐煩,正想推開她,卻甫然摸到手裡那一塊沉甸甸的質感,猛然一驚。
往手裡看去,一塊形狀完整的足銀在月下閃著光澤。
她立馬收回那些聲氣,笑道:「吃酒就不必了,只是我還得想想法子。這兩天府里這樣亂,不然改日定下來,我再請小師父來。」
林忱卻搖了搖頭:「實不相瞞,我是有急事,必得在明日見二娘子一面。」她見李媽媽面色又淡下來,補充道:「不敢為難媽媽,只需在人前找個機會,提一提有我這個人。不論人多人少,又不是什麼私密事,只要讓我在二娘子面前混個面熟即可。」
李媽媽嘆氣想了一會,遲疑問:「你想見二娘…幹什麼呀?」
林忱不好意思道:「我偶然聽靜思說起,二娘子素喜占卜測算,正好我在這些小伎倆上還有一手,若是能得娘子垂青…興許能留在府中,不必在寺中苦熬了。」
李媽媽在心裡嗤笑她痴心妄想,張二娘就算留個麻臉婆子,也不會給自己招惹個年輕的禍害煩心。
她正想勸人先回去,卻猛然一拍大腿,想件事來。
前些日子,張二娘不是正說要請人來府中占卜麼!當時老太太與大娘子都在,還說這場歡宴客人多,怎麼能沒點特別的東西助助興。
李媽媽笑起來,問:「既然小師父這樣自信,想必手藝是極好的。這樣吧,明兒個我想個法子,請你到人前去,到時師父別怯場就行了。」
林忱眼中閃出希望的光,高高興興地又給李媽媽塞了點銀子。
後者的笑意更真了,她掂了掂手裡的銀子,一點也不擔心林忱的真本事。反正估計張二娘子一看見那張年輕的臉,卜的準不準也沒心思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