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冉停在一處攤前,正要挑些釵環,眼前卻忽地一黑,閃過許多亂花。
她方才便有些眩暈,是以連酒都沒有多喝,此刻的疼卻變本加厲。
早知喝得酩酊大醉算了…
想回去,卻又想起她座位旁挨著蕭正甫那個老頭子,更何況還有…
她實在不敢抬頭,唯恐對上那雙疏離漠視的眼眸,將她心底種著的珍貴的花圃糟踐個稀巴爛。
她立住了,還是決定接著吹風。
「姑娘,你看這個配你耶。」青萍正拿著一支簪在她眼前晃。
蕭冉敷衍著嗯了兩聲,偏頭看見身邊一個宮裝平頭的小宮女挑中了同一樣。
她隨便一抬眼,突兀地覺得這人的眉眼帶著些特殊的艷麗。
與此同時,身後的小吃攤響起「嘩啦」一陣桌椅倒地的震響。
尖刀和人影不知哪個先到她身前。
第28章 刺殺
林忱走過一條條集市, 與身邊各色鮮衣華服的貴人擦肩。
耳邊是隨風而過的嬌笑,大約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撒嬌著說從沒見過這樣熱鬧的景象。
她便停下來, 回首去看。
像這樣的孩子,隨處可見。
可笑外面各處都在高談闊論, 說日月顛倒黑白混淆,太后當政, 而今世道女人要翻了天去。
也許上京之中確有幾個奇人, 大約是了無牽掛, 甚至學公主養起面首來。
然而上京之外和高牆之內的女子,該怎樣過活還是怎樣過活,甚至因著外面驚世駭俗的幾句傳聞,便要被父兄百般提防耳提面命, 萬不可有辱家門。
太后預設的市集很有先見之明, 出來的都是被豢養的貴眷。畢竟這幾個破攤子對於日日上朝的官員來說, 都是稀鬆平常的景象, 根本算不上什麼玩樂。
青瓜也覺得稀奇,她本是覺得不應出來, 結果現在自己東跑西看,完全樂不思蜀了。
林忱優遊地跟在她身後,瞧她看中了什麼, 便買上三個同樣的, 準備回去分給春江春浪。
走了一半,青瓜才反應過味來,飛紅了臉。
「殿下, 瞧我這…」
林忱敲了下她的肩膀, 說:「得意忘形。」
然而卻是帶著笑的。
兩人路過, 被一條混著各色香味的小吃攤勾著進去,青瓜嘖嘖:「說是皇宮大宴,可這路邊的菜色也不差,虧得太后娘娘能選出這樣多家世清白的真廚子進宮。」
林忱捻了塊糕點嘗,還是吃不慣甜的,一抬頭,瞧見「雲吞」兩個字。
青瓜循她目光看去,機靈地作小廝狀,掀簾道:「殿下走了這麼久也冷了,進來吃碗雲吞麵,好吃不貴。」
林忱瞧著她,只笑了笑。
裡面的老闆這半日也見慣了貴人,並不怯場,招呼道:「五文一碗吶,不貴不貴。」
這聲音帶著些北方的粗礪沙啞,忽地讓她想起平城的冰糖葫蘆。
她伸出袖子,仔細地瞧著上面精美的繡樣,半晌笑了,道:「要加許多辣子,可以嗎?」
老闆立刻應聲:「好嘞好嘞,可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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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艷艷的油湯和青絲絲的小菜混在湯里,林忱支著下巴透過薄薄的紗簾向外看。
小吃攤另一側是買釵環的,那些金呀銀呀在燈下閃亮亮的泛著光。
青瓜吸溜完最後一口,大呼爽快,仿佛口鼻里呼出的氣都是熱辣辣的,在上京這潮冷的冬天裡,四肢百骸都充斥著暖流。
林忱用筷子點了下桌面,對她道:「結帳。」
青瓜從錢袋裡掏了兩塊銀子,準備走時,林忱卻不動了。
「殿下?」
她摸不著頭腦,只見林忱方才還散漫自如的臉色不對起來,仿佛又糾結、又嚴整。
往外看,對面的攤前忽多出幾個人來。
因為花燈多,隔著紗看得也很分明。
那大黑色的絨布袍子隨著風輕飄飄,打眼一看便有股不同尋常的意思。
真是有緣的人在哪都能撞見。
青瓜偷著覷她主子的臉色,只覺精彩紛呈。
她方才在宴上就發現了,這兩人方才在宴上互相避著,都沒看對方一眼,然而林忱此刻卻不自覺地盯著對面。
那目光里,照舊是青瓜看不懂的東西。
但這次和往次不同,她想,主子是希望對面看回來的,從方才開始,就這樣希望。
可惜,蕭常侍今天沒有回頭。
這種看與被看的追逐戲碼太混亂太複雜,青瓜是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