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垣就是這樣得到了機會,輔佐她的嫡親哥哥,與當地的豪紳來往,打探軍隊的動向與潛藏的商機。
但這樣是不夠的,趙小姐天賦異稟,不甘於像她父親那樣做個投機之輩。
要投也要投一把大的。
這些年裡,一波起義平了,另一波又起,最終平城的皇宮被付之一炬,各方勢力打個不停。
趙垣十六歲那年,天下勢力三分——朝廷倒了,龍庭幾經改換,後繼無人。
她的眼睛始終緊緊盯著吳王的旗幟。
終於,吳王在渝州駐軍,他在三方人馬中最勢單力孤,連各地駐守的大世族都不大看得上他。
這小子出身微末,行為舉止粗魯得像個武夫——外界都是如此傳揚。
趙垣卻看不上那些清談之輩,她也不願意錦上添花。
她給吳王送的炭是十萬斤粟米和二十萬斤小麥,幾乎盡其家資。
吳王不能不動容,他打聽到了這位趙小姐,問她想要什麼。
趙垣盯了他一陣,隨即低下頭,柔情款款地告退了。
不到兩日,趙家老爺便編出了「小女愛慕將軍至深」之類的屁話。
吳王新近死了夫人,本打算從妾侍中扶正一位,但仔細想想,若是自己日後榮登大寶,又不好捨棄糟糠之妻。
於是仔細議起了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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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前幾日,馮芳偷偷來找趙垣。
他說:「恭喜恭喜,我小時候就說姐姐會有好前程,而今這位吳王,一看就是有大作為的。」
趙垣的兩個侍女忙著趕喜服,府上也是熱鬧沖天,她自己卻還是淡淡的。
馮芳又說:「聽聞姐姐很愛慕吳王,弟在此提前祝婚事順遂,以後幸福美滿。」
趙垣看向他:「你長大了,反而沒有正事了,什麼美不美滿的。」
馮芳問:「嫁給吳王,難道不是姐姐所願?」
「不過是把自己像物件兒似的賣出去,不過好歹找了個好買主,出得起好價錢。」
馮芳蹲在她面前,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有點沉默,眉毛微微蹙了一下,隨後便笑起來,面上些許的蒼白有點叫人憐惜。
「男人都是一樣。」趙垣端詳著手上的丹色豆蔻,「我瞧那吳王也差不多,都說他英雄氣概,那想必是愛美人了。我不是真美人,能騙得了他一時,騙不了一世,不過也顧不得這許多。」
馮芳喃喃說:「姐姐自是美的。」
趙垣眼皮都沒顫一下,完全辜負了少年心事。
她在猜吳王的心思。
男人的心思大抵相同,對待女人,就像對待一隻小貓小狗——只要聽話順從,不要思考。
如同她的父親,甚至前院的粗使僕從,他們的眼光都是一樣的,看女人像看一個沒有生命也不會言語的物件。
可是,他們輕視的得太過了。
難道沒一個人發現,她們其實是會動會說會想的,也有陰私算計,也有暗藏的力量。
如果真的沒有…
那真是太好了!
趙垣想,輕視暗藏的敵人,總會付出代價。
而她正要利用這份輕視,建立不朽的功業。
她不是為了誰正名,更不是為了所謂大義仁慈,只是這世間太無聊了,她想找點困難的事做,如此而已。
史書怎麼寫她,無所謂;旁人怎麼看她,無所謂;六親斷絕無親無友,那就更無所謂了。
趙垣這樣出嫁。
出嫁的嫁禮中,馮芳送了她一枚紫玉戒指上面鑲了一顆紅色寶石,硃砂痣一樣烙在玉的反面。
第39章 心結
林忱向彭英蓮學騎射, 至未時末才回來。
她甚少得機會出宮,穿過熱鬧繁華的集市,一靠近那莊嚴魏峨的皇城, 只覺得一股森冷之氣,遲遲不願進去。
通向宮內的大門高而幽深, 壓抑得四月柔暖的風都伏低了。
她穿著騎裝束著發,在馬上仰頭去望, 只看見兩側高尖的瞭望台與層層疊疊的檐角。
「殿下可是直接回沉潛閣?」
竹秀扶她下馬, 正問著, 門裡邊青瓜顛顛地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