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兒,你要聽你表哥的,一定要聽你表哥的。」她壓著嗓子,緊緊抓著兒子的肩膀。
端妃出身的郭家,家裡請的不是教養嬤嬤,是閨塾師。閨塾師一手握著四書五經,一手舉著女四書,貴族女子該學的,她們教,男人應學的,她們也教。
郭家女兒嫁出去了,即便是不太好的五妹,丈夫對她也是有該有的尊重的。說句不好聽的,這種丈夫在郭家女兒的歸宿里差的,在外頭已經是頂好的了。妾室的賣身契都在郭夫人的手裡,庶子女怎麼安排,顓孫侍郎也是不聞不問的。且從外地回來後,家裡沒進新人,外頭也沒養外室。
端妃在宮中十幾年,其實封妃的資格都老,都是當年在潛邸時的舊人了。可元烈帝已經幾乎不去大殿下的生母淑妃那兒了,去惠妃處則多是為了見她宮裡的小貴人們,卻偶爾還會來端妃宮中歇上一日——純蓋棉被聊天。
二皇子過去覺得自己憋屈,但他和他親姐司赫榮的生活,也不過是在太子與貴妃子女的後頭,分明壓住了其他兄弟姐妹。
所以,端妃聽出來了。敖昱教二皇子的,這是帝王術,是治人之術。
她過去教導兒子,上學的時候該聽從師父,認真學習,這是為臣之道,畢竟學出來了,才能有用。可帝王術這話,只能讓二皇子自己想明白,端妃即使是生母,也不能點出來。
把兒子趕去睡了,端妃伸手摸了把鬢角,就這麼一會兒沒擦汗,汗水順著鬢角,已經流進她脖頸了。
五妹夫到底是怎麼養的兒子?養出了一個怪物來。
轉天前往兵部上職的顓孫恬義:「……」這個體弱的小怪物,其實是他的妻子養出來的。
對這兩日的事情了解得足夠多的大臣們,此時多多少少都發出了和元烈帝、端妃一樣的感慨。當著顓孫恬義的面,雖沒人問出來,可眼神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已經足夠清晰了。
有過去關係還算好的大臣,直接無視了他。也有過去關係疏遠的大臣,會對顓孫恬義客氣地笑一笑。甚至有人從其他部跑過來,就為了「瞻仰」他兩眼。
顓孫恬義也想知道,這兒子到底怎麼長成這樣的?但他沒有去詢問郭夫人,而是去了大郎的房裡,看他的書籍。
四書五經已然放在了書架角落,擺在書案上的,是一本攤開的《左傳》。且能看出來,這本書已經被翻了又翻。書案右手邊還有個小書箱,裡邊擺著《資治通鑑》《漢書》《史記》《公羊傳》。每本書籍都被細緻保存,但能看出都被反覆觀看過。
「老爺,翰林院的宋大人求見。」
他正思量間,下人來報,同時遞上一封名刺——翰林院編修,宋潛。
雖因為四姐夫白渠照,顓孫恬義對如今的翰林還是認識幾個,可這個宋潛是完全不熟悉的。
「將人請到小花廳。」
看見宋潛其人,顓孫恬義想起他來了。說起來,這人還是上上屆的榜眼。當時的文章還被傳誦一時,可是……宋潛這個人長得太「奸臣」了。他白白胖胖的,眯縫眼,圓鼻頭,天生一張笑臉,繃著臉都像諂媚,他笑起來的時候,讓人直想大喊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