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吃肉,弟弟喝湯,她吃米湯。
男人喝醉了,大喇喇地敞開肚皮,四肢攤開躺在屋裡,呼嚕聲震天。
白姝拿著今晚剁肉的菜刀,在她爹的脖子那裡比了比。
她看見了,昨晚她爹親手把她娘交到人牙子手裡,娘也看見窗戶里偷看的她了,只是默默流淚,跟人牙子走了。
娘不在了,爹算什麼?沒有娘,他什麼都不是。
他本來就什麼都不是。
白姝第一次宰人,動作不熟練,一刀下去她爹沒死,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哀嚎。但他腦袋剩半個連在脖子上,也是活不成了。
白姝聽著笑了。
她沒有理會他的求救,一刀,然後又是一刀,像剁肉一樣,把她爹的脖子那裡剁成了連筋的肉餡。
男人的慘叫聲驚醒了睡覺的弟弟,弟弟站在門口嚎啕大哭,撲上來打她。
拳打腳踢,比平時打她還痛。
「壞人,還我爹爹,打死你打死你……」
白姝手起刀落。
弟弟的身體也倒在地上。
白姝最後還是死了。
她殺了兩個人,卻並非死於官府的緝兇,沒人報案,也沒人追兇,她一路流亡,可能是餓死的,可能死在亂軍山匪的刀下,也有可能是被煮來吃掉了,白姝變成鬼以後就不記得了。
變成鬼的歲月里,有時候和平有時候打仗,打仗的時候死人多,陰氣重,有助於她們這些陰物修煉,但同時人間妖魔橫行,地底不斷有東西爬上來。白姝作為一個小鬼也只能東躲西藏,生怕被厲害的東西吃了。
最長的動亂持續了一二百年,連皇帝都沒了。
一直到了現代。
白姝第一次感覺自己活得像個人了。
在靈管局登記以後,她相當於連戶口都有了,逢年過節還會有人慰問——雖然是擔心她們作亂。
白姝以前吃得不好,當鬼以後就特別愛吃。
她最大的遺憾是沒能長大,但是死都死了,她不可能再長了,即使它的靈魂已經幾百歲了,外表永遠是個又干又瘦的小豆芽,白姝就特別羨慕那些長得高的姐姐們。她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辦法,雖然沒有針對鬼的增高術,但是她可以附身啊。
於是她專門附身那些高個子又長得漂亮身材好的女孩,享受一下高處的空氣,對著鏡子照一照漂亮臉蛋,滿足滿足自己。最多一晚上,她自己就離開了,因為附體時間短,連宿主身體都不會有損傷的。
靈管局備案的資料里有這一欄,她從來沒有隱瞞過,局裡也是知情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姝:「占科你知道我的,我很珍惜現在的生活,我絕對不會害人。」
占英當然知道。
本市妖鬼登記在冊有五隻,穆觀主一說擅長利用影子逃遁,占英就猜到了是白姝。
但能看穿人的欲望是怎麼回事?
據占英的了解,看穿欲望這種本事非大妖不可,至少需要千年道行。白姝一隻幾百年又貪圖享受、貪生怕死的妖鬼,不可能有這種本事。她要是有,早就上了重要人(鬼)員名單。
「你有同夥?」
「絕對沒有,要不是我急中生智,險些小命交代在那裡。」白姝訴苦說,「占科,你不知道,我遇到了一個好厲害的道士,哦,也可能不是道士,我看不出她到底是什麼。她好兇,你可得保護我。」
占英涼涼道:「我可保護不了你。」她這條命也捏在穆觀主手裡呢。
白姝:「啊?」
占英猜出了一些,問她道:「你詳細說說,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要知道全部。」
白姝娓娓道來。
其實她哪裡會什麼看穿人的欲望的本事。
「那個紅衣服的道士一出現,我就知道不是她的對手,連小拇指蓋都比不上。我心想我肯定不能這麼死了,我就求饒啊,我跟她說我還有用,我能看穿人的欲望,願意給她當牛做馬。」
「你騙了她?」占英在心裡給白姝的墳頭添了一捧土,不夠,再來三捧。
「也不算騙吧,我(的願望是)能看穿人的欲望,我在努力修煉了。」
你最好敢把這句話當著穆觀主的面說,看能喜提幾種死法。
占英按下吐槽,問:「後來呢?」
白姝說到這有些得意:「她們倆一看就不清白,我心生一計。」
而占英則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白姝何止一計,她是一計連著一計,發現穆若水對她所附身的那個人不一般時,腦筋飛轉,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脫身之法。
果然,傅清微一親她,她整個人都呆住了,都忘記要殺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