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微根本站不住,水的浮力和穆若水的手臂托著她,她不敢往下滑,再掉就要進水裡,於是又要快樂,又要忍著不能太快樂,搖頭往後縮。
穆若水在水裡夾住她,直到她兩股戰戰,控制不住地滑向水裡。
一把從腋下穿過,手環在胸前,摟著她往池邊休息的地方去。
穆若水在水下挑戰了一次金氏世界紀錄。
然後換她坐在石椅里,讓傅清微勾著她的腰分坐在她腿上……
水融進了水中。
傅清微陪她泡過一次後再也不主動說去溫泉了,望而生畏,望而卻步。
風平浪靜的日子過了半個月。
蓬萊觀後院共有兩間房,傅清微不知道的是最近她每晚睡著以後,穆若水會去對面的房間打坐,一坐就是半夜。
傅清微前半夜被折騰過度,後半夜睡得人事不知。
自從上次傅清微出事後,她們再回蓬萊,穆若水就明顯察覺到了自己體內心魔的膨脹。
喜怒哀樂悲恐驚,人有七情,極端偏執就是癲迷,是為心魔。
她會在傅清微好好地坐在自己身邊時產生幻覺,望著她流淚,或突然吐血,發生比中蠱還要糟糕的事情。
她知道這是幻象,也有能力去識破它,但每一次她都會為自己臆想的場景而真心實意地感到痛苦。
下一秒傅清微的手伸過來握住她,臉上的血污消失,乾淨明麗的一張臉,帶著溫柔的擔憂。
「師尊,你怎麼了?怎麼一直看著我發呆?」
「沒什麼。為師想你了。」
「……」
傅清微說:「你現在張口就會哄我開心了。」
穆若水牽著她的手,認真地看她:「你是我妻,我不哄你開心哄誰?」
傅清微啊啊啊啊叫了幾聲,一骨碌將自己滾進她懷裡,仰頭說:「希望你以後嘴都這麼甜。」
「我會的。」
穆若水伸手捧住她的臉,年輕女人唇邊突然溢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手。
「師尊……」
她痛苦的面孔在她眼前晃動,穆若水呆呆地看著,扼頸般熟悉的窒息感纏繞上來,讓人無法呼吸。
太多次了,連她也分不清現在是真實還是幻境。
抑或是……做夢?
後院的小房間裡,正在閉目打坐的穆若水眉頭緊鎖,白皙額頭冒出一層細汗,睫毛顫動,口中不斷低聲念著一個名字。
「清微……清微……」
「師尊,你怎麼了?」窩在穆若水懷裡撒嬌的傅清微仰著臉,一隻手覆上女人捧住她臉的手背,問,「我都等好久了,你怎麼不親我?」
穆若水神魂歸位,唇瓣微白,定睛看了看她雪白無暇的面孔。
「沒事。」
她吻了吻年輕女人的唇,傅清微對她淺嘗輒止的觸碰不滿,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她指尖划過對方的腰帶,勾著穆若水的脖頸將她帶回了房間,太陽落山以前,屋裡便迴蕩著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事後,穆若水衣衫半敞,床帳熱氣未散,問她懷裡貪歡的傅清微:「你不是一向不肯在白天……」
傅清微說:「人生苦短,我能陪你的不過幾十年,去掉年老色衰的幾十年,只餘下十來年,我不想留下遺憾。我們繼續吧,師尊。」
穆若水發白的薄唇闔動:「你不要這麼想……」
傅清微伸手輕輕捂住她的嘴。
「噓,愛我。」
床帳里再度熱火朝天。
穆若水站在院子裡,竹竿上已經沒有晾曬的干豆角了,傅清微牙口不好,咬不動,家裡已許久不做這道菜了。
屋檐下沒有放雞胸肉和罐頭的盤子,因為兩隻貓多年前都相繼去世了,埋在了樹下。
「師尊。」臥室傳來的聲音很微弱,但穆若水敏銳的聽覺早已習慣了這道嗓音,女人快步奔進門去。
傅清微臥病在床,曾經年輕貌美的臉只有一雙琥珀色眼睛能窺見過去的容顏和神采,也沒有年輕時亮了,薄薄的陰翳蒙在她的眼前,渾濁暗淡,一眼看得出是老人的眼睛。
她飽滿的皮膚失去了水分,變得皺巴巴的,嘴巴和石娭毑一樣老得像個繫緊的束口袋,皺紋一條一條的,深得像溝。
一條一條的歲月,橫亘在她們的面前。
穆若水坐在床頭,伸手握住她蒼老乾枯的手,眼神和幾十年前別無二致的溫柔。
「清微。」
她做到了她所承諾的那樣,無論時光過去多少年,透過她的眼睛看到的,永遠會是二十歲年輕的傅清微。